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叡,陛下,我活著,是為了贖罪。”皇上怒聲說:“那也該是戚無行來償命,與你何干?”蕭景瀾輕輕搖頭:“戚無行不會來,陛下,你我都知道。于公,崇吾關不能換將。于私,戚無行從未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所以他不會來,更不會贖罪。那么,罪孽就由我來擔吧。”皇上看著那雙失去光芒的眼睛,說:“景瀾,戚無行身子不好了。”蕭景瀾輕輕咬著牙:“和我無關。”他下意識地撫向自己的脖子。那條鎖鏈曾強硬地把他鎖在崇吾郡漫天黃沙中,他曾經想過認命,也想過掙脫。可他從來沒想過,那條鎖鏈會生銹,會腐爛,會自己碎在風中。戚無行的身體并不好,那人打起仗來是不要命的,一身傷病,四季都有舊疾。可那個男人又蠻橫強硬的像座山一樣,巍峨魁梧地站在風沙中,無論他如何掙扎反抗,都不會動搖半分。蕭景瀾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松開自己的脖子,揉按著那些早已不存在的紅腫和淤痕。他說:“陛下,我心結未解,這樣殘廢著,反倒好些。”皇上不再苦勸,留下幾個近衛保護蕭景瀾的安全,便回了京城。一月之后,皇上駕崩在鳳儀宮。說是病逝的。皇帝駕崩,戚無行本不想回京奔喪。他舊疾發作,四肢肺腑都日夜隱隱作痛著,若是回到京中,恐怕會被看出端倪。可奈何他有個身在宮中的妹子。三年前,皇上把她妹子詔進宮中,不溫不火地養了這些年,不寵愛也不冷落。可皇上臨駕崩前卻忽然下旨,把太子許給了戚貴妃撫養。戚貴妃到底年少,心機城府遠不如秦湛文這只老狐貍。皇上剛駕崩,戚貴妃的信使便一天三次來崇吾郡拜訪戚無行,請戚將軍一定要帶兵回京一趟。戚無行拗不過妹子,只好點了一隊兵馬,輕騎快馬回京。貴妃在宮中擺了棋盤,百無聊賴地和兄長對弈:“哥,你臉色不好,舊疾又發作了?”戚無行面無表情地落下棋子:“嗯。”貴妃嘆了口氣:“哥,你怎么越來越悶了,我還想讓你幫我出個主意。你不知道那秦湛文有多狠毒,安明慎生前何等受寵的一個人,陛下剛駕崩,就被秦湛文……”貴妃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小聲說:“哥,我現在就秦湛文的眼中釘,rou中刺。崇吾郡離京城太遠了,不如你回京來幫幫我,好不好?”戚無行淡漠地說:“如果你覺得自己沒本事解決秦湛文,不如我現在就安排你出京。我不喜歡京城,已經打定主意,這輩子都留在崇吾郡了。”貴妃眼珠一轉,輕輕擊掌。兩側珠簾丁零當啷地落下,侍女們悄無聲息地退出去。戚無行微微皺眉:“你又在搗什么鬼?”貴妃說:“上來。”一個少年,穿著件月白繡花的衣衫,有些拘謹地從珠簾那頭緩緩走來。少年眉目清秀精雅,怯生生的模樣,水汪汪的琉璃色眼睛,看上去竟和蕭景瀾有三分相似。戚無行不悅地皺起眉:“胡鬧!”貴妃說:“哥,這可是我從樂坊里精挑細選出來的孩子,干凈乖巧,從來沒被碰過,姿色不比蕭景瀾差。你若是喜歡這樣乖軟漂亮的小廢物,我能給你尋來一院子。”戚無行臉色鐵青:“你馬上就要貴為國母,在胡說八道,成何體統!”貴妃也生氣了:“崇吾郡崇吾郡,崇吾郡有什么好?除了沙子,就是沙子,連口干凈水都喝不到!你在那里呆了十幾年,身子都傷透了還不肯走。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自從蕭景瀾自盡,你的身體就一天比一天差。我就不明白了,那蕭景瀾又笨又蠢,除了那副皮囊之外,還有什么能讓你惦記成這樣的!”戚無行差點又被自己的親妹子氣得舊疾發作。看著那個怯生生的清秀少年,越看越煩悶,語氣不好地說:“下去。”他對蕭景瀾的執念和癡情,旁人無法明白,連他自己也說不明白。或許是初見時,那個小廢物抱著長槍搖搖晃晃的姿勢太可憐。或許是小溪旁月色下的那些鞭痕太誘人。或許……或許是崇吾郡荒涼孤獨的風沙中,有個小傻子,傻乎乎地要用手替他遮住吹向眼睛的沙子,又哭哭啼啼地一邊哆嗦一邊幫他療傷。那個整天哭唧唧的小東西扎根在了他心里,發了芽,開了花,暖得他甚至感覺有些疼。他愛著一個人,愛得發了瘋。那不是一具簡單的皮囊,那是他的一切,他此生唯一的偏執,和妄念。貴妃見自己兄長不悅,只好放棄了這個計劃,百無聊賴地敲著棋盤。戚無行問:“你在這兒躲清閑,秦湛文去哪里了?”貴妃聳聳肩:“他去和兀烈國來的使團聊天呢。”戚無行皺眉:“兀烈國來的使團還沒離開?”貴妃說:“是蕭景瀾的主意,他寫信給皇上,說讓那些天生天養的野人在中原多住些時候,學學中原的紡織木工和諸般產業,若漠北草原的游牧人能自給自足,北關便再無征戰了。皇上為了皇后的事心中有愧,那小孩兒說什么,皇上就聽什么。這不,一群野人都在京中住了三個月了。”戚無行心中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半晌說不出來。他知道蕭景瀾被帶去了漠北,他也知道,或許蕭景瀾已經恢復了神志。他像個瘋子一樣一路打到布格山,想要搶回蕭景瀾,卻從未去想過,蕭景瀾做過什么。那個整天只會哭的小傻子,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想過什么樣的人生。他把自己堵在死胡同里,像只困獸一樣發瘋發狂,覺得自己此生已無路可走,依依不舍地要拽著蕭景瀾陪他一起下地獄。他喜歡蕭景瀾什么呢?那個哭哭啼啼的小傻子總是露出些可憐可愛的傻氣,可世上的小傻子那么多,他卻為什么會覺得蕭景瀾身上有光。他是一只深陷在深淵地獄中的困獸,可蕭景瀾,是一縷飄在天空中的微光啊。那個小傻子,無論聰明還是愚笨,自由自在還是身陷囹圄,都在發著光,溫暖著身邊每一個人。善意,是善意。從三魂七魄深處,緩緩散出來的溫柔和善良。那樣的溫柔和善良吸引了他,可他的占有欲和偏執,卻在試圖毀掉那美好的一切。他是個瘋子,是個……愚蠢的瘋子!戚無行猛地站起來,快步往外走。貴妃愣住:“哥你要去哪里!”戚無行沉聲說:“歷州。”他居然才想到,他居然才想明白!蕭景瀾是個太過善良的人,他寧愿自己死,都不肯傷害任何一個人。可戚無行,卻握著一個那樣善良的人的手,把利刃狠狠插進了另一個人的身體中。蕭景瀾……蕭景瀾那樣溫軟的一個人,殺人的過往,必然會成為他此生最痛罪苦的折磨?他會去哪兒?他還能去哪兒!那個小傻子一定會去歷州,會去褚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