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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關上,在黑暗中,陳榮秋閉上眼睛,渾身顫抖。晏西槐聽見無法抑制的哽咽,將一個吻落在他發頂,掌心撫過他的脊背,為他緩慢順氣。“別再瘦了。”晏西槐嘆息。陳榮秋離開他的時候,身姿體態如同一棵雪松,健康挺拔;但半年前在N城再次見到他,晏西槐一眼就看出他瘦了很多,長款大衣也遮不住他單薄的身形,下半張臉幾乎要陷進圍巾里,神情淡漠,神采盡失。那并非是在婚禮現場,而是在Y大的校園中。陳榮秋抬眼望向遠處的塔樓,而晏西槐站在他身后,隔著一個中庭,靜靜看著他。但此時的陳榮秋較之那時,還要消瘦很多。他伏在晏西槐肩上的時候,后頸脊椎的那一節骨頭獨自支撐著,肩胛骨撐起薄薄的一層肌rou,晏西槐的手撫過那里時,能夠感受到聳動著的輕顫。陳榮秋曾經與晏西槐的懷抱無比契合,雙方身體的每一處弧度、曲線,仿佛都是為對方而生;但如今晏西槐再度將這個人擁入懷中,就沒有什么能比這個動作更能讓他感受到舊日今時,雙臂間的空隙仿佛他們分開的這五年,時空的距離不僅讓他們的身體變得陌生,也到底在看不見的心底留下了無法愈合的傷痕。晏西槐對此無可推卸。但此時不需要多余的言語,一切嚴肅的對話都應該放在都應該放在風和日麗的白天,在心平氣和的氛圍中進行;而夜晚黑暗中的情緒宣泄,最優解是交給沉默的親昵。晏西槐始終抱著他,在他氣息平復之前,如同一片綿延繁茂的樹,給予他最堅實的倚靠,讓他無須有任何保留。時間從相偎的身影旁繞過,等到夏日夜晚的蟬鳴穿過半開的窗,在兩人耳邊逐漸清晰的時候,晏西槐用唇碰了碰靠在他頸側的耳朵,被上面的熱度暖出了一個微笑。“不好意思了?”他低聲說。聲音很柔和,不帶半點嘲笑,與發現孩子偷偷花光壓歲錢買游戲機的家長類似,看似問詢的語義,盡是早知如此的無奈和縱容。陳榮秋在被碰到耳朵的時候輕輕顫了顫,隨后拋去心里那點對自己的羞愧,慢慢直起身,借著半開的窗外透來路燈的光亮,找到了晏西槐隱著一點微光的眼睛。他說:“我很介意。”聲音很輕,帶著些還未完全消去的鼻音和沙啞,像是怕驚醒了什么,又像是幾分期待,想要喚醒什么。晏西槐笑了。他明白陳榮秋在介意什么,是他在機場的那句“不請自來”,也是往日里陳榮秋所有表面上的“不介意”。他打開玄關的燈,看著陳榮秋半瞇著眼睛,就抬手摸了摸他的眼角。“我知道。”晏西槐說,“對不起。”陳榮秋注視著他,目光蘊著些被淚水洗過的潮濕,晏西槐放在他眼角的手指微微用了些力,卻沒有轉移開他的視線半分。然而現在并非談這些事的好時機,晏西槐只有將他的所有“介意”都攏進懷中,挑了最上面的那一個,撿起來抹去上面的灰塵,清洗、打磨,噴上嶄新的亮黃色油漆,遞還給他。晏西槐說:“這次我來,并不準備走。”第十二章凌晨四點,薛清如睡下,外頭的天已經亮了起來,陳巍把窗簾關上,遙控輕輕放在床頭,又留了一盞暖黃暗淡的小燈,才關上房門,去老爺子的靈堂。見到同陳悅然一起回來的薛清如時,他罕見地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不在陳家過夜是薛清如單方面與他的約定俗成,這幾年即便情況再特殊,她都沒有選擇留下。這次和陳悅然一起回國,當晚她也要先回自己的住處,第二天再來給老爺子上香。因此蘇筠去,原本是為了送薛清如回家。但這只是原本的計劃。或許是看見陳榮秋的樣子聯想到了其他人,或許是單純為了給陳榮秋和晏西槐讓出一個空間,薛清如臨時改變了主意,選擇了陪兒子回家。這些陳巍暫且都不知道,但薛清如如今既然站在這里,他就不會像平日里一般煞風景地問“你怎么來了”,而是領著她和陳悅然去了靈堂,給老爺子敬香。其后,陳悅然在靈堂里愣愣地盯著香爐里裊裊升起的青煙,陳巍和薛清如在靈堂外,難得冷靜地對話。陳巍到這個時候才問了一句陳榮秋的去向,薛清如簡單說了他們在機場遇見晏西槐的事,并稍微描述了一下兩人之間的暗涌。陳巍順著她的話想象了一下陳榮秋的樣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作何感想,就問:“晏教授說到過他來京城做什么嗎?”“提了一句。”薛清如說,“他接受了P大的邀請,九月開始在P大任教。”陳巍下意識皺起眉,說了句:“他夫人呢?”薛清如也頓了頓:“沒聽說過這回事。”陳巍解釋道:“去年年底小秋離境去了趟N城,是去參加晏西槐的婚禮。”剛聽到晏西槐來到京城的時候,陳巍想的是老爺子已經不在了,他心里一直想對陳榮秋說的話,是時候找個時間與他詳細談一談;但晏西槐結婚了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無法忽略,在這個情況下,陳榮秋做什么都無法容于道德。然而薛清如聽了他的顧慮,只是思考了片刻就道:“這話你往日不說是因為老爺子還在,誰都可以理解,但這歸根結底是他的一條路,你既然有這個疏通的想法,如今這個節點就是最好的時機。他們的事情有他們自己去解決,而你得把你能做的先做到了。”陳巍怎樣都是疼陳榮秋的,薛清如說得沒錯,他既然能做,那么無論如何都要給陳榮秋騰出這一個選擇。一路思考著,到靈堂的時候,陳榮秋已經在與陳悅然低聲說話。他衣服沒換,頭發卻蓬松疏散,像是洗過又被人仔細吹干;他坐在陳悅然身邊時,幾乎再看不見平靜外表下被死死壓抑著的情緒,和被情緒吞滅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眉目間真正的平和。陳巍一見之下,不由得五味雜陳。這是情緒找到了一個可以完整宣泄的出口,心暫時靜了,人自然就平和下來。陳巍站在他身后看了他一會兒,陳榮秋就拍拍陳悅然的頭,而后轉過身來,叫:“大哥。”陳悅然跟著叫“爸”。陳巍點頭,看了一眼陳悅然,對陳榮秋說:“你來一下。”陳榮秋毫不意外,他起身先上前加了些燈油,又把燈芯往上挑了挑,看著燭火變得明亮了一些,才同陳巍離開燈火通明的靈堂。天色大亮,兄弟兩人臂戴黑紗,在外面的院子里坐下。清晨的空氣溫度較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