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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劃的內容在心里滾瓜爛熟,他復述一遍關于建立“電影數據庫”——任何人可以以少量資金將劇本上傳到庫中,借由多名專業“評審”票選出成熟作品,供制片公司挑選立項。敘述完畢,就進入各位股東的提問時間。第一個問題是資金支持和盈利方式,肖若飛說這計劃的運營成本不高,找到好劇本卻事半功倍。第二個問題也是關于策劃本身,問他如何防止評審中飽私囊,肖若飛說屆時一部作品只有經過半數以上的評審審閱,才能立項制作。有了前面的提問,在座各位被打開話匣,肖若飛水來土擋,一一應對。但肖若飛漸漸注意到,風向不太對。除去策劃本身,有人居然問事件的后續處理,有人問顧春來的到底為什么遇難,甚至有人質問肖若飛昨天為何棄重要的股東大會于不顧,這件事明明可以交給別的部門去辦。本來斷斷續續的耳鳴,突然變得強烈尖銳。肖若飛下意識捂住耳朵,卻無法阻隔不和諧的聲音:“顧春來是梁火月的兒子?”他想都沒想,回答道:“沒錯。不過,他的家人和這件事之間有關系?”“梁火月在孩子一歲多的時候息影了不是?后來去世也為了保護孩子。還有蘭桂劇團的老團長,去世好像也和這孩子有關。這回是白雁南吧,你看網上都說,這人恩將仇報,把好朋友推下山,搞得兩個人都出事兒了,事后還得白雁南。不管怎么說,總覺得他有點不吉利,這種人留在公司,小心惹得一身腥啊!”“你說什么?!”肖若飛盯著對方的嘴,以為自己聽錯了。到底誰在謠傳,和白雁南講的實情怎樣一點都不一樣?!另外一個聲音附和道:“就是就是。若飛,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養小情人不是不可以,年輕人愛玩,理解,但養這么個人,恐怕……”“怎么?!”肖若飛被蜂鳴聲刺得心煩意亂,胸腔發出再大聲音,自己也聽不清,“幾位,對我男朋友,有什么意見?!”男朋友三個字,被他講得咬牙切齒。被推上燦星影業的執行總裁后,他做過的事情不少,引起的非議也不少。無論是當年的“光影之夜”頒獎禮,還是五年前開始推行“種子計劃”,質疑與反對聲一直與他如影隨形。即便如此,肖若飛依然溫文爾雅,好脾氣,在外人面前冷靜自恃,從不發火。從他出現在大眾面前起,直至今天,他靠這樣的人設行走江湖,屹立不倒。之前在t市電影節捏碎了戴江的酒杯,血染現場,他在媒體大眾面前還是鎮靜的白衣紅線美麗青年的模樣。肖若飛倒覺得,質疑聲未嘗不可。人無完人,事無完美,畢竟他只有一顆腦一雙眼一對耳,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也總有疏漏。況且,他對自己有信心,面對質疑他可以迅速調整,選出更完美的方案。雖然他選的路險如天塹,但他有繩索有鐵鎬,有堅韌的獨木橋,有永遠靈敏的指南針,還有對不懼烈風的翅膀。然后顧春來重新出現了。這個人不能拼湊不能剪輯,毫無道理,沒有章法,一次次脫離他的軌道,似野人手舉長矛,橫沖直撞,刺穿了他的心。他生命中第一次出現無法預測無法掌握的人,但又令他如此在乎,即便卸下鎧甲,滑向失控,一次又一次擁抱對方海膽般的外殼,他也甘之如飴。顧春來是他生命中最美的意外。他們鬧過矛盾,吵過架,肖若飛卻從未產生懷疑。就在昨天凌晨,聽到顧春來的留言,他以為兩個人終于可以毫無芥蒂收獲幸福。可對方為了救人,如今躺在醫院中,尚未蘇醒,卻要接受無端的惡意和詆毀。外界就算了,網絡也算了,肖若飛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家股東們居然也視顧春來如螻蟻,肆意謾罵,非議不斷,好似事不關己。肖若飛胸口積壓的怒氣,終于抵達臨界點。“李老,您說年輕人愛玩,您和那位女演員,還好?哦不對,您早換了,換了位二十多的小偶像,是不?”肖若飛偏過頭,看向另一邊的人,“還有秦女士,說起掃把星,咱城里最出名的爛尾樓,最近要拆。我記得有人投資來著……哎巧了,好像就是您?我想想,還有啥來著……”“若飛,可以了。”肖燦星提醒肖若飛。在座各位畢竟都是股東,手中有生殺大權,無論懂不懂營銷,懂不懂電影制作,鬧太僵對公司未來也不太好。肖若飛無動于衷,繼續沖那些攻擊過顧春來的人甩刀,刀刀致命,就算旁邊有認真提問,他也沒有反應。這根本不正常,與平時的肖若飛判若兩人。再遲鈍的人也注意到異樣,他身邊的人試探般輕聲喚他,甚至低聲議論,也沒得到回音。不止肖燦星,在座不少人都意識到,肖若飛聽力很可能出現問題!肖燦星意識到事情不妙。她喊了句“散會”,聲音不響,卻不怒自威,震得在場人鴉雀無聲,而后扶著肖若飛,轉身離開。繞了不少彎,二人才回到肖若飛的辦公室。肖燦星在沙發一頭鋪了兩個靠枕,放平肖若飛,然后自己倒杯水,拉了把椅子,坐在對方視線的落點。“提案,還沒報告完。”肖若飛與母親四目交匯,嗓音暗啞。“若飛,先休息一會兒。昨天晚上你肯定一直守著春來沒睡,對不對?”肖若飛雙臂交疊,蓋住臉,冷得渾身發顫,話都說不利索:“閉上眼,我也看到他昏迷的樣子。我還做噩夢,夢到手里全是血,春來在旁邊,薄得像塊布,抱都抱不住。他沒生命危險,可還沒醒,我怕……”一雙溫熱的手,蓋住他冰冷的指尖。從小到大,這雙手一直引導他成長,撫慰他的傷。而如今他已過而立之年,卻仍不時需要這雙手拉一下推一把,帶他離開困境。“若飛,剛才小夏來信息,說春來各項數據都在好轉。倒是你……是不是最近太累?”看著對方,肖若飛心生愧疚,感覺繼續隱瞞病情也無法解決問題,便全盤托出。在他面前永遠堅強的肖燦星,驟然紅了眼眶。肖燦星一直以來都想做母親,想要有份牽絆,想知道自己的血脈在時間和世界的碰撞中會誕生怎樣的奇跡,可她還沒有尋找到完全契合自己的靈魂,不愿匆忙委身于人,也不愿被婚姻束縛,便在二十九歲時只身前往海外,從精子庫中尋得一位身體健壯、聰慧優秀的攝影師,一年后誕下肖若飛。她畢生只希望這位血脈相連的后代能幸福快樂地成長,而對方的優秀早已超乎她的想象。他一直以來無比堅定,知道自己的方向,也知道對著目標堅持不懈,但這一刻,他有想要成就的理想,有愛的人,卻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