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琛顯然有些逾矩的手,卻在那一瞬間意識到不該對正經人用他平日里的街頭招數。雖然周恕琛這樣說,簡灼還是從來信奉眼見為實,并沒有把醫囑灌進耳朵里,“不就喝個水嗎。”“還不死心?”說著周恕琛就從辦公桌資料冊里翻出一張矯正期間的濫糖病案照攤在了簡灼面前。“好了,可以了。”簡灼匆匆把眼神收回來,“不喝了醫生。”他都不敢看一旁的牙科治療椅,越想越煩,“拔了牙說話不會漏風吧?!我不能……”周恕琛想了一下,仔細地看了看片,說簡灼牙齒其實也不齙,對咬合也沒太大影響,實在不愿意做正畸也可以不做。“反正小虎牙挺可愛。”周恕琛揚了揚眉輕飄飄地說了句。“不過智齒必須得拔。”簡灼勉勉強強地接受了醫生的建議,但還是堅持這周得健全下去,于是周恕琛讓簡灼什么時候打算來拔牙就給他說,反正微信都有,這不就相當于一鍵預約掛號嗎。一剎那簡灼又想起周恕琛拒絕那位女患者加微信請求的表情,心里怪怪的。簡灼瞧見周恕琛桌旁的堆疊起來的一盒盒的三菱針管筆,這少說也得有二十盒了:“你搞批發的啊。”周恕琛揚了揚眉,“從實習開始就老是掉筆,一兩天就會掉一支,多買點總不怕掉了。”簡灼覺得好笑,想起他整個讀書生涯好像就從沒有擁有過筆,這義務教育幾十年真的全靠同桌救濟。要是周恕琛是他的同桌就好了,他那時候也不用一到考試就開始手足無措了,簡灼模糊地想。突然想起剛剛,簡灼感慨道:“你也會騙人。”“是什么讓你覺得我不會呢?”周恕琛說,“我有很多謊話。”“比如?”簡灼跳到周恕琛面前。周恕琛輕輕眨著眼,看向簡灼,一瞬間只擠出一句:“……李護士喜歡上你了。”簡灼有點詫異他的前言不搭后語,拽住他難得的木訥頑劣地笑起來:“我這么好,當然值得被所有人偏愛。”話罷又調皮地朝他吹了口氣,看著他的額發像絮一般揚起又墜落。還沒等到周恕琛再開口,簡灼別開眼又跳開了,朝他揚了揚手:“今天有事,要先走。”周恕琛拽住他,“帶你去吃飯。”“你哥我有的是人請吃飯。”簡灼朝他努了努嘴,銀環閃閃發亮:“下次找我吃飯先預個約,小周。”聽見這種語氣周恕琛也不生氣,“沒檔期的時候就找我,哪天來都管飯。”簡灼覺得困惑,“你怎么回事啊,不怕我有什么甲乙丙丁午己庚辛肝?”“剛剛不是抽過血了嗎。”周恕琛還是笑瞇瞇的,“有需要的話送去做個乙肝兩對半?”“我很忙的。”簡灼稀里糊涂地很快扔出這句話,沒看周恕琛的表情就匆匆跑出了醫院。裹著寒渣的風燎著他的臉,讓他頓感頭腦清明。慌慌忙忙地扣上耳機,J.Cole在他耳邊唱“Pouralil’gas,sparkyhter”,周恕琛的話似乎后勁有點足,竟然不知好歹地在他頭腦里開始重播。他想,下次要是有人是因為他的歌來對他講出這樣一句話就更好不過來。簡灼快速地從高峰期的無包通道穿過,剛剛踏上地鐵就收到一條李鑫通過班級群朝他發起的對話,簡單地道了個歉又通知他說這周末有個同學會,說是這次都把老師全請來了,還是希望他來。雖然他仍然什么也沒有回復。簡灼特別不喜歡同學會,畢業之后一次也沒有去過,只覺得是一個陰陽怪氣的攀比戰場。他的十七八歲,學校成了他一道狹長的淵。其實也沒教會他什么為人處世的道理,只告訴他,得拋開每一個人,再踩著他們攀上去,不知道“力爭上游”究竟是不是這個意思。可那些人卻還要虛偽地說,什么“身邊的同學都是同伴,一定要互幫互助”。簡灼不明白,總歸都是去爭那同一條康莊大道,又要人怎么去定義“慷慨”的限度呢,這不是悖論嗎。念到高三,簡灼的成績垮得很厲害,他記得他的班主任擺出成人的大智開解他說,你知道你為什么失敗嗎。因為你跟別人比起來,就是缺一股勁兒。又把在理科尖子班里顯得像個怪胎一樣的簡灼給扯到后門,讓他看他的同學上自習的時候是什么樣。簡灼覺得茫然。原來他失敗了。原來他缺這樣一股勁。從此很長一段時間,他變本加厲地聽不進課,總坐在陽臺那列最后一個位置睡覺,起先還摞一堆書來遮,后來就不了。雖然熱忱的物理老師仍不放棄,總是上課抽他回答,哪怕每一次都仍然落得個無言兩相望。黑板邊的倒數日歷一頁頁的撕,簡灼從沒在意過,只在聽見窗外的葳蕤枝葉間不息的蟬聲時才初次度量了時間。每個人見他都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說他是自己把自己耽誤了的典型。可沒人能理解他的處境,就只是囿于青春期特有的故步自封里。他走不出來,也沒人能走進去。沒有什么巨大家變,也沒有什么失戀情節,簡灼只是逐漸覺得,在這日復一日地復制生活里,他找不到任何拼盡全力的理由。只有在深夜寫歌的時候,他才零星感受到自己快被潑滅的熱忱,想要做好一件事的孤勇。他不想變成徹底的廢物,于是瘋了似的想去抓只露出微小苗頭的熱忱,去學更多的樂理,寫更多的歌。簡灼申請了音樂人界面,上傳第一首是XXX的EverybodyDiedInTheirNightmare的cover。像是填補空隙,簡灼改了hook,verse2也是自己寫的中文歌詞。被平臺推薦,開始有一小些人聽見了他的聲音,給出他或鼓勵或質疑的反饋,其實并不平步青云,但這一切都讓簡灼得到那種矯情的“存在感”。這也是他和齊弈柯認識的契機。二模考完那天夜里,他在晚自習討來前桌的一本讀者來打發時間,看見小欄里摘下魯迅的那一句“無窮的遠方,無盡的人們,都和我有關”。簡灼并不能設身處地理解原意,可對于他來說,這句話已經足夠成為他的晨鐘暮鼓。“簡灼,你這首trap可以啊。”齊弈柯聽完了demo,仰頭朝簡灼答道,“你一直玩oldschool,我都還以為你做不好這個。”“trap太口水歌了,寫著沒意思。”簡灼盤腿坐在凳子上,捏著自己手指玩。齊弈柯還想說什么,一個電話將他打斷,只見他把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