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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這樣兩種人。一種天資過人,永遠都是別人家的弟子一般高山仰止的存在;另一種偷雞摸狗,上樹下水,啥禁做啥,乃是一鍋粥里的老鼠屎一樣,令每一個想管規(guī)矩的師父都無比痛恨的存在。墨麒的師父收得徒弟很少,只有兩個。一個是墨麒,還有一個是雪雕師兄,這兩個人還如此恰好,各自分擔了這兩類弟子的角色。可是到頭來,師父走了,留下枯守這門派道觀的卻是頑劣得令人頭痛的那一個,在這從無人煙的太行山巔一守就是十年。“師弟,十年不見了。”雪雕師兄撣掉了身上的雪,露出烏黑的發(fā),挺拔的鼻梁,飽滿的額頭來。他身上的酒味隨著他每一次撣手,便散去一分,最后的一點雪也干凈的時候,酒味已經(jīng)消失的干干凈凈。用內力搞鬼的師兄死不要臉地給自己說情:“你看,真不是酒味,就是雪味。”墨麒推開打響鼻打個不停的大黑,對師兄十年不見,卻修煉的愈發(fā)爐火純青的賴皮技巧無言以對:“…………”師兄推開道觀的門:“我算算時間,你也差不多就這幾天要到了。廂房已經(jīng)給你準備好了,老樣子,沒動。”墨麒低聲道:“多謝。”熟悉的道觀,熟悉的蒲團,熟悉的焚香,熟悉的廂房。墨麒在廂房的窗邊駐足,窗沿上還刻著兩串字,連在一起,一串是“黯然客”,一串是“離人歌”。李安然走進廂房,瞧見墨麒杵在窗邊,一言不發(fā)地盯著窗沿看的模樣,在心里微微嘆息了一聲,而后上前拍了拍墨麒的肩膀:“得了,別觸景生情了。都十年前刻下的了,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表情,這樣子,到底咱倆誰是‘黯然客’,誰是‘離人歌’?”他話哧溜一下說出口后,尋摸尋摸,感覺不對,“唉,咱這師兄弟不行啊,咱倆這名兒怎么取得都這么喪氣?”墨麒沉默地看著窗沿已有些褪色的刻痕。取得如此喪氣,可又都如此貼合。就在墨麒心中升起一抹悵然的時候,李安然已經(jīng)手快腳快地幫墨麒把包裹打開了,開始收拾行李。一邊動作嘴上還一邊叭叭地不停:“我說師弟啊,我記得你以前衣服不這么……這么sao氣的啊?”李安然斟酌了一下用詞,還是覺得“sao氣”比較貼合這恨不得扣子都繡出朵暗花來的衣裳風格,“怎么你現(xiàn)在不悶著sao了,終于由暗轉明了?”李安然驚呼不斷:“還有綠色的,紫色的,嚯!看這件兒,厲害了啊,粉色的!師弟!”李安然仰頭,感慨萬千,“咱們師兄弟這么些年,師兄竟沒看出來你居然是喜歡這樣衣裳的人!”墨麒心中那點點惆悵,瞬間被李安然怎么聽怎么欠的啰嗦踹的煙消云散了,緊繃著臉幾步走到李安然身邊,一把搶過那些壓箱底的衣服,看似惡狠狠地、實則認真嚴謹?shù)負燮剑胚M衣柜的最底下。雖說這些衣服他不會穿,但終究都是宮九特地為他定做的,不可隨意浪費他人心意。墨麒一邊這么嚴肅地想著,一邊輕手輕腳地那幾件顏色扎眼的衣服放好。才松了口氣,那邊李安然又叫起來了:“嚯!了不得了!師弟!怎的你包裹里還藏了本詩經(jīng)!”墨麒猛地轉過身來,李安然居然又好死不死地,從包裹里那么多東西中,翻到了宮九給他的詩經(jīng)。墨麒不由地有點羞惱了:“師兄!”他伸手就想拿回來,卻被李安然一個閃身躲過了。李安然邊躲邊飛快地翻詩經(jīng):“我都瞧見了啊!我都看見了!這詩經(jīng)里有兩個地方你肯定常看的!書頁邊角都泛黃了兩道印子了!你可解釋不清!”“哦——一首是,一首是,可以啊!”李安然把詩經(jīng)一藏身后,逗老是一板一眼的師弟道:“快說,這詩經(jīng)是哪位姑娘送的?你以前可不是這么喜歡詩經(jīng)的人,走路上還要在行囊里放一本詩經(jīng)——這詩經(jīng)肯定有故事!”墨麒被李安然調侃的頭昏腦漲,一時混亂脫口而出:“是男人送的!”李安然一愣。墨麒趁機從李安然手中奪回詩經(jīng),塞進衣柜,和那幾件顏色眨眼的衣裳放一塊去了。李安然的大腦還在消化墨麒方才說的話:男人送的?——對,那詩經(jīng)看著是手抄的,字體那么鋒芒畢露的,確實是男子的字跡。——可是小師弟把男人送的詩經(jīng)隨身在行李里,還老是翻看,這正常嗎?李安然懵了一會,然后探長了脖子,期期艾艾對悶頭理行李的小師弟道:“那啥……你等會,我們不然還是先嘮嘮嗑?”墨麒還有些惱:“不嘮。”李安然搓手:“那……那我給你準備點兒瓜果吃?”墨麒悶頭分藥包:“不吃。”李安然撓撓頭:不對啊,以前他也常這么幫小師弟理東西、調侃他的,就是小時候拿師弟褲衩兒逗他時,都沒看小師弟這么惱過。有問題啊!這……這肯定有問題!半個時辰后,墨麒跪在道觀后一處被擦拭的干干凈凈的墓碑前,給師父叩頭。今年,恰是師父去世的第十個年頭。當年他被母親送來拜師學藝之時,還是個十歲的少年,一直到十六歲時,都是呆在這荒無人煙的太行山巔,與師父、師兄三人一同生活的,師父近乎扮演了他從未有過的“父親”這一角色,以至于他在師父離世后,甚至不敢踏足這片熟悉地一草一木都銘刻在心的土地。墨麒燒過了紙錢,又沉默地在墓碑前合眼跪了片刻,將這十年來,自己所經(jīng)歷過的重要的事情,一幕一幕在心中過了,也算是自省,也算是過給師父看。李安然就在后頭像只呆不住腳的猴似的,躁地一會跳個腳,一會揣個手,動個沒完。墨麒和師父“神聊”的時候,李安然也看著墓碑,苦著臉,在心里對師父哀嚎道:完兒球啰!師父,你最看中的小徒弟怕是要斷袖啰!給你帶不回徒孫來看了,咱們太行觀怕是要完在我們師兄弟倆手上。也不知是不是師父在天有靈,李安然在心里這一通鬼哭鬼嚎一結束,頭頂?shù)乃砂鼐团距湎乱淮筵缪﹣恚牙畎踩辉覀€正著。墨麒又磕了三個頭,才從地上站起來,轉頭看向李安然:“師兄。”李安然正拍自己頭上的雪:“啊?啊?”墨麒抿了抿唇:“師弟有一事相求,還望師兄答應。”…………“你想讓我?guī)湍銕降埽繛楹危浚 崩畎踩坏姆磻艽蟆?/br>他的表情甚至稱得上帶著一絲憤怒。但在他眼底掩藏得更深的,是一種無力的悲涼。李安然嚷了兩句質問后,在蒲團上坐下,雙手撐著額頭半晌,放下手來:“我以為,一切都該有個回旋的余地,我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