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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醫生和他說:“人已經救回來了,病情也控制住了,暫時沒什么危險?!?/br>佟童松了一口氣。然后醫生又說:“但是這次復發,治愈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五,要做好心理準備?!?/br>佟童跟著醫生把mama推進病房,他坐在旁邊安靜地看著緊閉著雙眼、面色蒼白的女人,突然想到,他這次還沒有買桔子呢。或許他以后也都不用了。佟童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母親的眉毛,又摸了摸她干枯的頭發,他以前怎么從來沒有注意過,母親的頭發已經白了一半,她已經是半個老人了?;蛟S他們兩個之間的氣氛,只有在其中一個睡著時才會這么和諧。佟童收回了手,眼睛盯著母親的頭發看。母親醒著的時候,她總是市儈、甚至粗俗的,她對自己僅有的一點溫柔,在漫長的相處里,也被一次次歇斯底里的怒罵消磨干凈。雖然殘忍,但是佟童回憶起母親第一次病重時他不顧一切地四處籌錢為她治病時,卻不得不承認,他這么做,不是因為他愛她,而是因為他不想失去她,因為他不想一個人生活在這世間,因為他害怕孤獨。沒過太久,母親醒了。她大概已經猜到了自己的病情,所以并沒有開口詢問。她不問,佟童也就不說,兩個人彼此沉默著。佟童盯著女人的手看,他小時候最喜歡抓母親的手,這讓他覺得安心,覺得被疼愛。他看著母親的手腕想,她比上次住院時瘦了一些,想來是身體已經不太對勁了,卻一直拖著沒來醫院。“佟童,媽過兩天就出院吧?!边^了一會兒,還是女人先打破了平靜。佟童顯然是不太贊同,皺著眉道:“您在這兒住下吧,需要什么東西,回頭我上家里給您拿?!?/br>“還是家里舒服,醫院這地方白得滲人,床又小,住的不舒服。”佟童心里一酸,如果是以前,可以用別人的錢住在醫院里讓護士全天候照顧,母親是絕對不會主動要求出院的,她此時這樣說,想必也是自己也覺得沒什么希望了,不想臨死還待在醫院里受苦。佟童抿著嘴,拍了拍她的手,過了半天,只從嘴里擠出三個字來:“會好的?!迸酥皇切π?,沒有說話。佟童替母親回家取了東西,又請了護工來,沒在這里過夜。等他渾渾噩噩地回到家里,卻正好和喝得大醉的聞盛打了照面。每一年的這個時候似乎聞盛都會喝得酩酊大醉再回來,佟童轉著沉沉的腦袋想起,哦,今天又是那個日子了。佟童從司機手里接過聞盛,見扶他上樓實在困難,便把他扶到了客廳的沙發上。聞盛今天醉得實在是厲害,走路都不走直線,帶著佟童不是想往電視上撞,就是想往茶幾上倒。見聞盛眼看著就要栽進花盆里去,佟童用盡了全身的洪荒之力才好不容易穩住了他。喝那么多,他那身體能受得了嗎,想到這里,佟童不知道怎么,突然有點不高興了。聞盛被他扶著躺倒在沙發里,他半睜著眼睛,呼吸聲有些粗重。佟童站起身,卻突然被捉住了手腕,他低下頭,聞盛握著他的手,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他。佟童說:“我去給您倒杯水。”聞盛似乎是沒聽懂,微微瞇起了眼睛。佟童哭笑不得,彎下腰在他耳邊又道:“我去廚房給您倒一杯熱水?!?/br>聞盛這才松開了他,微微喘著,閉上了眼睛。佟童很快就接了杯熱水回來,他走到聞盛面前,剛想叫他,那人卻突然睜開眼睛,又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佟童水沒拿穩,杯子一晃,灑出小半杯水來,全都濺在了聞盛的襯衫上。“啊,先生,對不起對不起…”佟童嚇了一跳,連忙用另一只手把杯子拿下來放在茶幾,抽出幾張紙來,要給聞盛擦干凈。他在聞盛胸前擦著,聞盛卻像毫無所覺一樣,只是緊緊抓著佟童的手,兩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佟童不明所以,試著抽了抽手,沒有抽出來。他保持著尷尬的姿勢站在聞盛旁邊,一只手被捉住,而另一只不知道該往哪擺。他確信聞盛是真的醉了,于是突然大膽起來,張開五指,大逆不道地伸手在聞盛眼前用力晃了晃。聞盛皺了皺眉毛,不悅道:“別動,晃得我頭暈。”佟童嚇了一跳,心里打鼓,疑心他沒醉,立馬老實下來,卻聽聞盛又低聲抱怨道:“這會兒胃里疼得厲害?!?/br>佟童這回覺得聞盛是真的醉了,起碼在他清醒時自己就從來沒有聽他說過這樣的話,他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聞先生。他想說“知道自己胃不好您就別喝這么多酒啊”,但他到底還是不敢托大,只是彎下腰道:“那您藥在哪?我去給您找點藥吃?!?/br>聞盛卻不說話,微微虛起眼睛,像是在思考著什么。佟童心想,和醉酒的人交流太累了,尤其是和醉酒的聞先生,他還沒想完,一只冰涼的手突然覆在了他臉上。佟童渾身一僵,后背上的寒毛像是聽到號令,一齊立了起來。他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高高凸起的喉結微微上下滑動。聞盛用手指撫摸著他的眉眼、臉頰、鼻子,甚至撫摸上了他的唇角,那雙總是讓人不敢逼視的眼睛此時被酒氣洇得有些濕潤,黑沉沉的眼神似溫柔,似懷念,好像含著許多話,像一片羽毛,輕輕落在他的臉上,又像是透過他的臉,落在別的地方。佟童突然心跳如鼓,沒有被握住的那只手微微顫栗起來,聞盛的眼神好像攫住了他的心神,黑夜在他身上生長出鎖鏈。他突然有些害怕,踉蹌著往后退了一步。聞盛卻抓得更緊,他像是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然后撫摸著佟童的臉,柔聲道:“學哲——你怎么怕我呢?”佟童像是一下子被釘在了地上,他的腦中轟然作響。在這巨大的轟鳴聲中,他突然將過去的一切串起來了。聞盛為什么見過他一面便為他還上不菲的治療費,還好心供他上學;為什么一定要他學文、學法律、固執地希望他成為律師,對他的人生軌跡這樣執著——因為他透過自己,看到了另一個人。不僅如此,現在,他還想讓自己從頭到尾地成為那個人。原來,他的人生就是一根照著另一個人而描畫好的線,線的一頭牢牢攥在聞盛的手里,一點都不允許偏差。他不需要有獨立的思想,他只要沿著這條線一直走下去,成為那一個人就可以了。佟童突然覺得羞恥和憤怒,他用了大力氣,狠狠掙開聞盛的手,將他一個人留在客廳里,然后頭也不回地跑進了在這棟房子中屬于自己的那一個房間,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