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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弱多病,我不能離開她一步。”他固執地說。 “你可以把母親接到府里來,我們有專門的房間來奉養。”對面的人回答。 “我想問您... ...為什么?”他喃喃地道,“夫子說,這是奇技yin巧,分人心神,心生怨懟,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載也... ...” “為什么?”對面的人奇道,“難道讓全天下的百姓都吃得起飯,吃的飽飯,還不夠回答你的為什么么?” 孟慎功猛地掙大了雙眼。 他哭了。他這一生只哭過三次,爹死了他哭過,小麥培育成功他哭過,還有就是這次。 季嵐熙看著眼前的這個漢子泣不成聲。 “謝謝。”他說,“謝謝。” 第三十三章 金雞納霜 季嵐熙看著屋內的一片郁郁蔥蔥, 每個花盆里都種下幾株小麥或是水稻,長勢喜人,一看便是被精心打理過的, 問道:“孟兄當初培育出的麥種,現在可否還剩下了?” 孟慎功搖了搖頭,手輕輕地撫過那一排排植株, 眼里有些喜悅又有些悲傷,“這些小麥,都是當時那株種子發出來的。不瞞紀兄說, 那株高產的小麥與其說是培育出來的,不如說是鬼使神差, 被發現的。” “哦?”季嵐熙有些驚訝, “竟然不是孟兄自己種出來的么?” “不知紀兄平時觀察過農政故事沒有, ”一說到自己的本職專業,孟慎功的眼睛頓時亮了, 開始滔滔不絕起來,“我爹在時, 便總愛在下地時和我們幾個講。” “他講,在四川出產一種名貴的香料,名叫花椒, 有溫中行氣、逐寒的功效,頗受京中貴人喜愛。但蜀道何其多艱,單靠車馬運輸, 怕是很難供給的上,能在京畿附近種下花椒,才屬上上策。 農政司當時選定在膠東種植,但這種植株喜熱喜濕, 北方冬季天寒地凍,稍有不慎便全部凍死,實在是培育不出。 后來幾經折騰,甚至在耗費無數人力,在冬天給花椒樹圍了稻草包裹,卻還是不成。最后還是一位農政司的老農人親自去了蜀地,選取在蜀地山陰坡的花椒種子帶了回來,這一種,果然便成了。” “爹那時便感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在山陰面的花椒母體便經受寒冷,其種子也自然耐寒涼,古人誠不欺我。’” “可是為什么呢?為什么龍一定生出的是龍,鳳一定生出的是鳳?冥冥之中,是否有什么東西在支配這一切?”,孟慎功的眼睛越來越亮,語速越來越快,“泱泱大鄭,這句俗語流傳了上千年,我翻遍了所有的古籍,卻從未見過有人問過一句:為什么?” 季嵐熙心生感慨,在許多士人把科技視為末流,甚至于奇技yin巧的時候,孟慎功這種基于非實用主義的思想就顯得誠為可貴起來。 他在嘗試尋找一個謎題的答案,而這個答案將會在幾千年之后揭曉。 與此同時,也許在這個世界的角落,同樣有一位與他一樣“姓”孟的泰西人也在苦苦思索謎底,為何豌豆開出來的花兒有三種顏色? 孟慎功道:“我日思夜想,腦子里滿滿的都是這個為什么,就連四書五經也顧不得了,后來在考秀才時就落了榜,再后來, 爹便死了。 在那天夜里,我做了一個夢。 夢里似是鴻蒙初開,一片昏暗。有千百條河流一齊向大海涌去,天上紅日光芒漸隱,卻有一顆金星與赤星交相輝映,照亮天地四方。我醒來便明白百川歸海,大道至簡,答案就蘊藏在俗語之中。” “農作物里面是有本性的,草木一葉之細,一核之微,其色香葩葉相傳而生也。但這種本性并非只能代代相傳,而是可以被人改變的!如若小麥的穗粒太少,便找出一穗多的與其相配,過了幾代之后,這種本性逐漸穩定下來,就出現高產的麥種了。” “我又笑又跳,所有人都說孟家的二兒子因為克死了爹,自己瘋了。”他平靜地說,“我想去爹的墳前告訴他這個好消息,直到似是在剛隆起的新土旁看到了一抹綠色。” “那就是這株麥種,也是現在發現的唯一一株如此高產的麥種。”孟慎功的眼神堅定,緊緊地盯著季嵐熙,“您能保證,讓它用得其所么?” “我能相信您么?” 季嵐熙微微一笑,“當然可以。” 她輕聲說道,“除了小麥黎黍,在很遠的西邊,還有一個名叫佛郎機的國家,生長著一種金黃色的果實,上面接出的種子就如同麥子般是一粒粒的,但卻比麥子高產易種,只需要兩三穗便可以填飽一名成人的肚子,若是曬干磨成面粉,一樣也能做出饅頭來。” “您當真?”孟慎功一下子便跳了起來,“那種作物現在在何處?” 若是有這種高產又易打理的作物,一年的產出便是萬萬斤,在饑年不知道能救活多少人! “它叫玉米,現在正在我的船上。”季嵐熙遙指南方,對著他眨了眨眼睛,“不如你且隨我一起看看?” 孟慎功的嘴唇干涸地動了動,他的心中渴望去看一看那種神奇的作物,卻又害怕再一次的無疾而終。 良久的沉默過后,有一個喊聲在心里越來越大,越來越響,不該是這樣的。 大鄭不該是這樣的。 他曾經堅信過,他一定能改變些什么。現在除了床榻上的七旬老母,他已經都什么都不剩了,除了手中緊緊攥著的種子。 孟慎功啞聲說,“我想去,”他的聲音甚至透露出些許固執,“我想去看看那種‘玉米’。” “好。”季嵐熙輕快地說,忽地像想起什么似的問道,“你真的沒有一個叫孟德爾的堂兄么?” 孟慎功有些驚訝,想了想爹那邊的兄弟姊妹,發覺自己還真沒有一個什么孟德爾堂兄,便老老實實地答道:“我并無一位叫孟德爾的堂兄 ,紀兄何出此言?” 沒什么,只是你們倆的實驗方法太像了而已。 季嵐熙在心中回答,臉上還是笑瞇瞇的,“是我記錯了,如此便走吧。” “我們要去哪?”他問道。 “肅王府。” - 大鄭的海岸線遼闊曲折,時常有倭寇海盜或是劫掠沿海地區,或是走.私販賣,惹得民怨四起。因而神祖下令實施海禁,只開放廣州、泉州、寧波三處港口,實施朝貢貿易,使萬國來賀,民間出海一律禁止。 到了顯慶年間,海禁就止不住了,沿海各港口地區要靠著海上貿易吃飯,甚至于所謂的有些“海盜”劫掠,也是沿海官員來錢的好由頭。有那些個有錢的商行,便紛紛找人造大船、尋航線,一個來回便能取得數十倍的利潤。 只是尋常的商船船小吃水淺,尋常最多也只能到馬六甲就到頭了,唯有吃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