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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情緒的1%,可萬相宜看在眼里。 一方面她希望他坦然接受她的歸因,另一方面,也微感欣慰,畢竟當年瞪著銅鈴般大的一雙眼選的男人,如果連這1%都沒有,就真的滿盤皆輸了。 “為什么要跟他們交待。”這是多硬的一句話,事到如今,馬明起碼在嘴上可以痛快一下吧。 萬相宜說已經回到賓館,馬明問:“欣園嗎?” “不是。”她說了個籠統的位置。 “為什么不住欣園?”欣園是校辦企業,他們戀愛時,這家賓館還叫“欣園招待所”,如今早已鳥槍換炮,喚作“欣園賓館”了。 馬明站的位置,剛好可以看見“欣園賓館”的燈箱招牌,紅色楷體,泯然眾人。 “不是。”萬相宜不愿再多說。 大四那年,兩人趕上宿舍門禁,萬相宜帶馬明入住欣園招待所,初次“破戒”。 句句是坑,句句是雷,談話難以為繼。“我去找你吧。你一個人我也不放心。我到了給你打電話。” 萬相宜明明拒絕了,可馬明還是來了。她報了個籠統位置,就是不想再有齟齬,馬明知道萬相宜的出差住宿標準,照著這個標準找到第二家,不知用什么方法問出了房間號。 馬明提著啤酒和熟食,有萬相宜最愛吃的鹵鵪鶉蛋。二人正襟危坐,相敬如賓地吃起宵夜。馬明酒下得有點猛,萬相宜只吃了幾顆鵪鶉蛋。 肚子里沒熱乎東西,涼酒下肚,熱淚上涌。因為再無其他方向與出路,馬明說起了車轱轆話,問那邊還缺什么,讓萬相宜別見外,缺什么跟他說,說他永遠是她的后盾,跟她父母一樣,是她在這世上最親的人。 這樣氣氛沉郁的談話,此前有過幾次。萬相宜再次被迫帶入舊情緒,幾次想抽離,又沒法無視馬明的真情實感。 好在手機發出提示音,加好友申請:我是時報記者尹小航。 萬相宜通過驗證,認真加了備注。 馬明說:“真的別見外,缺什么跟我說,把你一個人……我,我也難受……” 他忍了忍,繼續咀嚼,沒等嚼碎吸了吸鼻子,把東西囫圇咽了下去。 萬相宜有點不忍看。 手機提示音又響,尹小航發來一段文字,是新聞稿里的一段,里面有萬相宜的名字。 緊接著又發來一段話:“請您過目,如無不妥,我們就這樣刊登。” 這道題超綱了,萬相宜只是奉黨群處之命出席。可她還是認真讀了一遍節選的內容,文從字順,引用了她的話,沒有夸張渲染。 她回復:“我讀了,沒有不妥當的地方,謝謝。” 想了想又說:“不過,還請與黨群處的老師聯絡。他們負責宣傳。” 馬明給自己倒酒,他用的房間里配備的紙杯,已經被酒浸得軟趴趴,他手指力道重,捏了兩下,沒捏起來,有點起脾氣。 尹小航回復了個打響指的表情,指間冒出一個OK。 公事公辦的語氣之外,終于有了點……情緒。 萬相宜把手機扣在桌上,重新回到談話中,卻不記不起馬明上一句說了什么。 “又是項目組的人找你?” “不是——反正是工作上的事。”看到被他揉搓到失去筋骨的紙杯,萬相宜說:“別喝了吧。” 這句話讓馬明心暖:“你心里是不是怪我爸媽?” “還真沒有。”事態發展至此,能怪到人家頭上嗎?還是怪自己更坦然一點:“我連你都不怪。” 馬明突然把胳膊搭在萬相宜肩膀上,上半身的重量都移過來:“我還沒跟他們說,協議也沒讓他們看見,萬相宜,我不敢跟你保證,你等我消息,反正咱們還沒換證,法律上……” 萬相宜手機提示音又響,她躲避馬明口腔散出的酒氣,按亮屏幕,還是那個尹小航,這次是一張照片,左下角是她的水餃包,邊角有輕微磨損,包里的東西四散鋪開,擺在照片正中的,是一把千分尺。 那東西構造并不復雜,但是體積不小,銀光閃閃,是個實心鐵砣子。照片的焦點就在它身上。 尹小航說:“還有這張照片,也要上報。” 馬明半靠在她身上,她沒有辦法打字,只好奮力把他推開,醉酒的人黏得很,垂著頭再靠過來,剛好看到手機屏幕。 萬相宜說:“這有什么好上報的?” “很真實,很有趣。” 馬明把臉貼近她的手機屏幕,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她想把手機移開,馬明抓住她的手腕,拉到自己身后,手機掉在地上,他整個人都貼過來。 這當然是萬相宜最不想做的事,過去的歲月里,二人的魚水交歡有多隆重、多親密、多熟悉、多引人入勝,此刻的溫習就有多尷尬。 萬相宜躲著馬明黏膩的吻,還是躲不過他頭發里熟悉的氣息,幾番來往,馬明將頭埋進她的頸窩,抽泣起來。 相交多年,她也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哭。 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萬相宜心軟了。 有始有終,回到原點,畫上句號。 她以為要忍受更久,好在馬明狀態不佳,三下五除二就交待了。 同樣的人,同一個程序,引發的個人感受如此不同。馬明龐大的身軀蜷縮著入睡,她卻睜著眼想:這件事一度是焦灼、是刺激、是期待、是飄飄欲仙、是隱密的情感催化劑。從什么時候起,性變成任務?要數著日子做、照著曲線做、還要期待著結果做…… 馬明睡前強撐著意識含混地說:“你今天,是不是,易孕期?” 萬相宜沒聽清。 他又翻身滾過來,用他認為更清晰的吐字說:“排卵期。是不是——排卵期。” “萬念俱灰”這個詞,用在此處最為合適。 她想起手術醫生的話:“術后2個月禁止同房。” 艱辛備孕時,連續數月監測排卵,醫生看著報告說:“明天晚上同房,后天再補一次。為了保證jingzi質量和活力,不建議每天做。” 往事歷歷在目,回首盡是倉惶。 她下地關燈,順便拾起手機,那個小記者又有新消息,他說:“我第一次見包里裝這個,男女都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