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肅在疲軟的昏睡中醒來，淡色的曙光代替月色從紗簾外透進來，燭火似的溫暖。

榮銳在身后抱著他的腰，臉貼著他的后背，身上裹著件皺巴巴的睡衣，不過不是那件貓貓的，而是他那件狗狗的。

蕭肅啞然失笑，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貓貓那件套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昨晚他們到底怎么折騰的。

身體極度疲憊，精神卻出奇地放松，甚至有幾分愉悅。蕭肅摸到床頭柜上的煙，點燃吸了一口，徐徐吐出淡青色的煙氣。

不是一時沖動，這件事，從打算和榮銳在一起的那天起，他就決定了。

他的時間比別人要短，所以他要愛得比別人更用力。

他注定給不了榮銳一生一世的扶持，所以只能用全身心的付出來彌補。

就像父親說的那樣，他的生命也許短暫，但是他的愛是完整的。

不輸于任何人。

蕭肅熄滅煙蒂，在榮銳額頭輕輕吻了一下。沉睡中的少年發(fā)出慵懶的鼻音，叫了聲“哥”，抱著他的胳膊緊了緊。

蕭肅“嗯”了一聲，靠在他肩頭睡了過去。

懵懂間睡過了整個早晨，中午十二點多蕭肅才徹底清醒過來，難得竟感受到了久違的饑餓。

床畔已經(jīng)空了，榮銳不知何時悄然離去，只留下那件皺巴巴的小狗睡衣丟在床尾凳上。

蕭肅打了個哈欠，感覺臉上貼著什么東西，揭下來一看，是一條便利貼，上面是榮銳鏗鏘方正的字跡：老孫召喚，下午回來，記得吃藥。

藥格放在床頭柜上，保溫杯里是兌好的溫水，蕭肅乖乖吃了藥，拖著輕飄飄的身體起床洗漱，換了身家居服下樓。

腳軟得不行，不知道是病的還是縱欲過度，走到最下面差點摔了一跤。蕭肅握著樓梯扶手喘氣，蕭然從餐廳跑過來扶他：“哥你沒事吧？要不還是回醫(yī)院去好了，陳醫(yī)生早上還打電話問你……”

話說一半陡然剎車，大眼睛在他脖子上掃了一圈，臉色立刻變得怪怪的：“哦，看來是不用了。”

蕭肅懵然不覺，問：“什么啊？”

蕭然欲言又止，從兜里掏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蕭肅立刻看見自己側(cè)頸上粉紅色的吻痕，往下，鎖骨上也是，顏色更深些，依稀還帶著榮銳的牙印兒。

“……”這個破孩子，是狗變的嗎？

蕭肅干咳一聲，將衣領(lǐng)拉高些，欲蓋彌彰地說：“今年怎么這么早就有蚊子了……”

蕭然收了手機，似笑非笑地說：“你開心就好。”

兄妹倆尷尬地對視，蕭然嘻嘻笑著說：“吃飯嗎？劉阿姨給你熬了生魚湯，補氣血。”

“她人呢？”蕭肅假裝沒聽懂，坐到餐桌前拿起筷子。蕭然幫他盛飯盛湯，說：“去市場了，之前那副‘黃果樹瀑布’不是繡好了么？她打算再繡一副‘泰山迎客松’，湊成一對。”

家里人事業(yè)心都這么強，蕭肅也就放心了。

大約是昨晚消耗比較大，蕭肅破例吃了兩碗飯，半條魚。蕭然看他吃完，給他倒了杯檸檬水清口，終于問：“哥，警方有消息嗎？”

蕭肅道：“沉船還在繼續(xù)打撈，這幾天海邊一直在下雨，施工很困難。”

“那……他呢？”

蕭肅知道她問的是誰，答道：“尸體還沒找到，他們乘坐的那艘船引擎爆炸起火，一船的人現(xiàn)在只撈到了舵手一個，法醫(yī)初步尸檢，是燒死的。”

蕭然“哦”了一聲，怔怔摩挲著水杯的杯沿，道：“為什么……我到現(xiàn)在都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瘋狂，就為了報仇嗎？mama，外公外婆，我們這么多人，這么多年，都無法淡化他心中的仇恨嗎？”

蕭肅默然，其實很多事情他也想不清楚，王桂玉為什么能對方卉澤形成那么大的影響力，從十幾歲，一直到三十幾歲……方卉澤那么聰明通透的一個人，為什么會對一個素未謀面的石鵬有著那么深的執(zhí)念，在她的蠱惑下一錯再錯，步步淪陷？

蕭肅下意識覺得這件事還有很多內(nèi)情，只是榮銳還沒有把王桂玉的審訊結(jié)果告訴他，他也只能等。

“人性是很復(fù)雜的。”蕭肅對蕭然說，“這些年他身上發(fā)生過的事我們都不知道，得等警方調(diào)查深入以后才能得到結(jié)論吧。”

蕭然眼圈倏然一紅，道：“我不管他身上發(fā)生過什么，他敢這么對mama，對你，就該死！”

“哥，你說他死了嗎？”

蕭肅想起那天的情形，那么大的雨，阿虎的船中了艦炮，引擎起火。他親眼看到方卉澤被火焰吞噬，和船的殘骸一起沉入風(fēng)浪之中……

連警方的人都說，這樣的情況生還幾率幾乎為零。

可是，萬一呢？

只要尸體沒有找到，他總還有萬一的可能。

“不知道，等打撈結(jié)果吧。”蕭肅沉沉說，腦海中閃過方卉澤出逃前的情景，他站在與自己近在咫尺的舷梯上，打了三個電話，一個打給耶格爾，一個打給阿虎，還有一個，至今不知道打給了誰。

那句似曾相識的語言，到底說的是什么，又是說給誰的呢？

下午蕭肅小睡了一覺，醒來忽然收到一條游戲邀請，于是打開AR裝具登錄。

許多天沒上線，后臺積了一大堆系統(tǒng)提示，蕭肅領(lǐng)取完各種獎勵，發(fā)現(xiàn)好友列表中的那個管理員03頭像亮著。

與他神似的鮫人，穿著新手裝，級別是隱藏的，什么都看不見。

蕭肅發(fā)了個【？】過去，對方?jīng)]有回應(yīng)，但消息顯示已經(jīng)被。

【你是誰？】蕭肅又發(fā)了一條，【文森？】

沉默，許久，蕭肅以為他不會理自己了，沒想到忽然收到一條回復(fù)。

回復(fù)里沒有文字，也沒有語音，只有一個加密文件。蕭肅嘗試了半天，沒有密碼，打不開，想問問他什么意思，對方卻忽然下線了，頭像變成灰色，一動不動。

蕭肅心中疑惑，將加密文件收進了背包。

從海底入口進入游戲，蕭肅的鮫人破浪而出，魚尾化作雙腿，走上不周山的石岸。淺藍色鱗片變成紗衣，覆蓋在鮫人修長清癯的身體上，蕭肅抖了抖頭發(fā)，看著歪脖子樹上的滅蒙：“您叫我？要打日常嗎？”

榮思寰一襲紅衣，母雞蹲一樣坐在樹杈上，忽閃忽閃，與榮銳那叫一個神似。

他臉色有些古怪，即使經(jīng)過AR裝具的衰減，仍舊能看出點兒別扭來。蕭肅心里有鬼，思忖著他老人家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要不要老老實實出個柜，或者先問問榮銳再說，就見榮思寰抽了根箭，有一下沒一下地撓著后背，說：“榮銳最近怎么樣？是不是挺忙的？”

“是啊，挺忙的。”蕭肅被他感染得也有點背癢，于是將手里的大金叉子變成折扇，輕輕撓了兩下。

“過完年到現(xiàn)在，一直沒回家呢。”榮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