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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的腰早就細得不堪一握,遠看竟與女子無異。以至于這般親昵的行為,倒也無人起疑。韓非借著不時飄起的縫隙,窺視著往來的行人。此時的咸陽不僅有秦國人,也有韓國人。他帶著萬分之一的僥幸,期冀從他們之中尋找到他的痕跡。可惜從來沒有僥幸。以至于他內心也不再為此嘆息。他漠然地走著,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幽靈,與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過。忽然,熟悉的氣息迎面而來,那平靜的呼吸曾日日夜夜在他耳側,還有那無數次他在危難之中聽到的,那沉穩的腳步聲,是他曾帶給他的與生俱來的安全感。他意識到的時候,幾乎忘記了呼吸。他慌忙地轉身,猛地掀開了眼前的蒙布,他看到那人長發如雪,黑衣鯊齒,倨傲孤獨的背影,與眾生格格不入。他甚至能透過他的身體,看到他的眼睛。深邃凌厲,看世間萬物冷漠無情。過往的回憶接踵而至,他幾欲泫然。是他,的確是他。這么多年,他終于再見到了他。他的頭發,已經長這么長,他的身影和輪廓,卻一如當年。眼看著他離他越來越遠,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想要追逐他的身影。他沖著衛莊的方向踉蹌了兩步,舌尖還未來得及蹦出一個字,腰卻被身后的人狠狠攬住,隨之一只有力的手掌,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嬴政的吐息灼熱而焦急:看到誰了?他咽下了心口那個名字,如同再次被鎖住了命運的咽喉,內心也像被潑了一盆冷水,冰冷徹骨。在嬴政懷中,他也早就忘卻了掙扎。嬴政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一臉寒霜:到如今,你還想逃么。紗布垂下的瞬間,韓非的眼前,又是一片白茫茫。他淡淡地回答道:只不過剛才看到了一家酒居,與我那時在韓國常去的有幾分相似,一時間憶起過去罷了。嬴政顯然是不信的,但是他卻沒有戳穿:是么。他又抓住了韓非的手,他雖笑了,笑意卻并不和善:那我們便一起去瞧瞧。韓非并不想過去,但是力量上的懸殊,讓他不由得隨了他。店小二眼神好,老遠便瞧見了這兩個貴客,兩人剛剛落座,小二便腳底抹油跑了過來:客官要點啥?嬴政依舊覆在了韓非手上方,他問道:你們這里有什么?小二答道:我們這兒有陳年的桃花釀,不過…見他眼中有遲疑,嬴政問道:怎么?店小二小心地看了韓非一眼,哈著腰笑答道:不過這酒,對夫人來說,可能烈了些。聽到“夫人”二字的時候,韓非被嬴政握住的那只手不由得收緊了,嬴政發覺了他的異常,忙握緊了他的手以示寬慰。“夫人”二字,自然也入了嬴政的耳中,他嘴角帶著抑制不住的笑意,方才的不快也一掃而空:我的夫人,本也是愛酒之人。那就來一壺桃花釀,上幾疊下酒的菜,要快。小二得了令:好嘞!待小二走后,韓非壓低了聲音:為何在外羞辱我?嬴政反問道:是寡人逼迫他叫的么?韓非道:那你為何不解釋?嬴政接著反問道:你希望寡人如何解釋?韓非心下一愣,一時也無話。他此刻的身份,早就不是高居秦國廟堂的韓非大人,亦不是曾經的韓國公子與司寇。如今的他,不過是嬴政的男寵罷了。說來真是荒唐可笑。嬴政湊近了他:做寡人的夫人,你就這么不甘愿么?韓非沉默了半晌,嬴政與他之間隔了那層薄薄的白布,他無法看到他此時的神色。他便在那陣沉默中,等他的回復。許久過后,韓非道:大王的夫人,是王后。他話一出,嬴政心里卻起了別樣的波瀾。他握住了他的手,覆在了自己心口,他嚴酷深沉的嗓音,此刻也變得柔和:你不用顧慮別人,你只需告訴寡人,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夫人?韓非沒有回答他,他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他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確是烈酒。甚至有幾分像當初紫女姑娘釀的酒。他已經多久沒有喝酒了?他不知道,沒有了當初那個一起對飲的人,飲酒于他,亦如飲水罷了。嬴政卻不依不饒:告訴寡人,你愿不愿意做寡人的夫人?韓非依舊沒有回答。許是今日見到了故人,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日日夜夜,在紫蘭軒,與他對酒賞月,論天下大事。他輕笑了一聲,又喝了一杯。一杯。又一杯。嬴政眼中的柔和逐漸消逝,像是意識到什么,如同墜入了冰窖中,琥珀色的眼眸透出瘆人的寒意:你剛才,究竟看到了誰?他抓住了韓非送入唇邊的酒杯,使他不能動分毫:告訴寡人!韓非已然帶了三分醉意:與你何干?一聲脆響,酒杯被嬴政捏碎了。薄薄的青銅,將嬴政的手指割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韓非便盯著那處,毫無觸動。嬴政道:是他么。他冷笑了一聲:這么多年,你竟然還想著他。韓非無動于衷地拿起了酒壺,直接對著壺嘴,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嬴政早已忍無可忍,他怒起而立:來人!在一旁觀望的禁軍闖了進來,惹得店內的眾人驚懼萬分。他們迅疾有肅地列隊,下跪,等待著秦王的命令。嬴政道:將先生送回宮里。此刻店內的百姓方知此人正是秦王,嚇得七魂失了六魄,慌忙地跪了下來。夜幕尚未來臨,天邊卻掛起了一輪淺淺的明月,盧生剛打著哈欠從宮里出來,就瞧見一臉慍色的秦王,正大踏步地往這邊走來。他嚇得又跪了下去,哆哆嗦嗦地,不知道發生了啥。嬴政走過時如同一陣狂風,他小心地抬起了頭,卻看到被禁軍挾持的韓非,暈暈乎乎,像喝醉了,他心中一驚,忙要上前詢問,禁軍卻沒有理他,直接將韓非送進了清和宮的寢宮內。沉重的宮門,將他與他隔絕。他深深地嘆息了一聲,他想今晚,又是不眠之夜。韓非的確是醉了,躺在床上,神志不清。贏政便站在床邊負手而立,盛怒之下,眼神依舊是一貫的森冷。他俯視著他,看著他潮紅的臉頰,微微瞇起的雙眼,脖頸透出誘人的霞色,內心卻不由得燥熱起來。他見他嘴唇微張,似乎在說著什么,便俯下身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