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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識嘖嘖兩聲,啪嗒闔上書:“真深明大義啊。”陶頌同他一起倚在榻上,抬手將書撂到看不見的地方,慢條斯理道:“劍修,我這加起來,還不如你當年的零頭。”他握住喻識的手,眉眼彎彎:“你現在吃醋,怎么不想想我當年?”喻識沒話說了,只好道:“我當年也最厭煩世人編排我了。”陶頌順著他:“劍修說得對,都怪寫話本的胡說八道。”他笑著低了低聲音:“我明明心里只有你。”在一起好些日子了,喻識聽見這種話還是臉紅心跳的。他略有些局促地從榻上起身,瞧著外面的天色:“天晚了,不是想吃什錦鍋子么?”陶頌便笑著伸出手。喻識挑眉:“吃口飯這么難,還得這樣換?”陶頌擺出一副地主惡霸的語氣:“被扶風搶來了,就由不得你了。”喻識瞧他兩眼,立刻轉身穿鞋,陶頌從身后撲過來,飛快地攬住他,語氣驟然一軟:“我錯了,劍修,是我想和你換,讓我吃口飯吧。”喻識揚眉:“換吧。”陶頌靠近他耳畔,輕巧地在他面頰上落下一吻。……怎么還是覺得自己吃虧?喻識面上發燙,裝模作樣地拍拍他:“表現不錯,待會兒賞你口飯吃。”陶頌放開他,搶先穿上鞋,抬眸笑笑:“外頭冷,劍修就在這兒等著吧。”陶頌一身重傷還未恢復,莊慎連山門都不敢讓他出,喻識就更不舍得了,沒有讓他一人忙活的道理。扶風規矩嚴,再加上早年間仙門很是流行修習辟谷之術,因而無論長老弟子,所有房舍內都無小灶。喻識和陶頌整日歇著,閑得發慌,便倒騰著畫出了個小鍋子,請鍛造法器的師叔偷偷給造了出來,添上兩塊碳就能煮點吃食。也當真是無事可做了,成日琢磨吃的。喻識活了兩輩子,日子還是頭一遭如此輕松愜意。下午從膳堂要生rou鮮菜之時,周師叔還追著打趣了一句:“陶頌這病養好了,我就去請掌門,直接把人撥給我們膳堂,你也一塊來。”喻識如今和扶風的人也熟了,玩笑應對了幾句。云臺已成傷心之地,他只回過一次,將師娘的尸首移到歸墟,又在近旁給師父師兄弟重新搭了衣冠冢。云臺除了他的喚靈燈,便沒有什么再值得留戀之物了。喚靈燈與活人魂靈相通,人死燈滅,若死后由旁人重新燃起,七日內便可喚回生魂一次,之后便永遠熄滅,故而名曰“喚靈燈”。喻識也曾問過宋持,為何師父明明以蒼海玉之力救活了他,但喚靈燈燃起后卻毫無反應。宋持眸光深遠,只淡淡道:“既是重活一世,便是從頭來過。許是造化有意,不想讓上一世的恩怨是非再去糾纏已故之人。”喻識明白宋持在勸他放下。事實上,許慎已死,尚淵已死,真相也在喻識將往來書信交出時公諸于世,昔年舊怨,雖然不能再彌補一二,但終究也只能這般了結了。喻識放下了。師父給他換了張臉,原本便沒有想讓他再查昔年舊事。他如今有了陶頌,也想好好活一輩子。只是喻識想問的不是這個,于是他直截了當:“宋城主,這和蒼海玉有什么關系嗎?”宋持了然一笑:“蒼海玉是什么東西,你也知道了,若蒼海玉所鑄rou/身魂靈不死不滅,鮫人一族當年為何會日漸衰微?”喻識方反應過來自己想岔了,不免解釋:“我不是貪念飛升長生之道,只是覺得,若我不老不死,他日……他日看見陶頌走在我前面,會很難過。”宋持拍拍他肩頭:“你懂得珍惜眼前人,勝過塵世間不少汲汲營營之徒。”宋城主是個超然物外的性子,喻識自覺比不上,也不敢比。他自幼只是渴望來日有個小院子,身邊有可親近信賴之人,四季有可賞玩觀閱之景,一輩子平安喜樂,無憂無災,從容至老就夠了。眼下他便過著這樣的日子。他不僅自個兒過得平安,還略有幾分本事,待養好了身體,還能救旁人性命于危急水火。喻識很滿足。他珍惜的眼前人正雙手泡在銅盆中,洗著一把綠油油的小青菜。喻識走過去,松松摟住陶頌的腰。陶頌頓了一下:“劍修你餓了?”喻識靠在他背上,輕聲笑笑:“我來看看你有沒有偷吃。”陶頌低聲笑道:“來晚了,已經偷吃完了。”喻識抬頭瞧了一圈,竟然真的少了一盤新剝的蝦仁。喻識一急,摟著他晃晃:“你真的吃了?”陶頌藏住幾分好笑:“真的,我餓了。”“這么多?”喻識更驚了,“吃太多會不會不好?先前阿淩說過讓你忌口么?”喻識飛速地想了一遭:“沒忌口這個,但一下子吃這么多,會不會有事?”說著便憂心起來:“我要不找阿淩問問……”陶頌萬萬沒想到喻識關心則亂,只好笑著打斷他:“劍修我騙你的,我沒吃。”喻識一愣,陶頌擦了擦手,轉過身,低眉笑笑:“你沒賞我,我怎么敢吃呢?”喻識白擔心一場,對著他笑吟吟的眸子,一時羞惱:“藏哪兒了?”陶頌低頭瞧見他的衣襟微亂,順手理了理:“劍修,你這個記性,怎么還不如我一個被牽機散傷了腦子的?”喻識天青色的衣帶繞在他骨節分明的指尖,陶頌打結又利索又漂亮,喻識愣了一下,還是不記得。陶頌低聲笑了笑:“午后你剛醒,慕祁來了,我就給他帶走了。還問過你,你應了一聲的。”似乎是有這么回事。喻識當時糊里糊涂的,也沒入腦子。他念起那個時辰還在睡的原因,面上再次guntang。他一手拉住陶頌,低聲道:“……以后白天不許了。”他越發小聲:“慕祁還是會來的,萬一撞見……”陶頌“唔”了一聲,微微蹙眉:“那我再去找師父說說,小孩子家精力旺盛,太閑了不好。別三天兩頭來我們這……”喻識尚未說話,門外便傳來慕祁的聲音:“師父!我一來就聽見你又要和師公說我的壞話!”小娃娃穿著扶風山的道袍,舉止間已頗有兩三分不俗,包子臉氣鼓鼓的:“哪兒有親師父整天往外趕徒兒的!”陶頌居高臨下地瞧他:“你想讓我教你?”又頓了下:“你覺得,我不會比你師公嚴?”喻識看見慕祁明顯畏縮了一下。喻識便給陶頌傳音:“你嚇唬他干嘛?”陶頌理直氣壯:“我也不是怕他打擾我們,只是入道初期心性根基皆不穩,讓師父帶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