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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了,你讓他不要再惦記,安心回扶風吧。"他默了一會兒,閉了閉眼壓住一腔心潮,又道:"日后若有機會,我會到扶風親自致歉。這婚約定得荒唐,原是我的不是。他年歲不大,別讓我耽誤了。"崔淩聽著這話居然有說斷了的意思,但喻識神情堅決,倒是一萬分的認真。他不知道如何去勸,就被封弦連拉帶扯地拽走了。燭火燃了半刻鐘,喻識于悄寂的房間內兀自坐了一會兒,取出一方干凈帕子,蓋在了許愫面上。他深吸一口氣,推開門:"你們谷主說將我關在哪兒?"地牢。喻識被送進地牢,才被允許看東西。曲桑谷之人防備得緊,喻識只覺得東拐西拐地轉了許久,睜開眼,卻發覺此處并不如何幽暗。四下墻壁觸手冰涼,房間正中懸著一盞長明燈,有一處施有禁制的柵欄小門。門外幽靜,喻識瞧了一眼,目之所及并沒有其他人。房間不過方寸大小,床鋪尚算得干凈,也并無積灰,喻識躺在床上,稍稍松了口氣。他將曲桑谷所有見聞,從頭至尾捋了一遍,腦海中的記憶,最后定格在許愫臨死前的模樣。燭火惶惶,許愫口中的鮮血染紅了素白前襟,喻識驚駭地過去施救,許愫卻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襟,拼著最后一口氣,說了三個字:"地…牢……有……"這句話并未說完,許愫便斷氣了。地牢有什么?喻識不得而知。因而他不能走,也不能被交給云臺,只能盡量說服曲桑谷,讓自己順理成章、合情合理、絲毫不引起懷疑地被送進地牢。喻識閉了閉眼,勉強理著思路。自他出山以來,一共有兩路人尾隨他一起,想揭開當年歸墟真相。一路是許愫,另一路,在今夜,殺了許愫。許愫是幫手,但另一路人,在曲桑谷此地,殺掉許愫,并且嫁禍給他,圖的是什么?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想讓曲桑谷把他交給云臺。然后呢?喻識想不出來。此一事線索雜亂,而當年歸墟之事,背后的緣由,也與他先前的猜測,相及甚遠。喻識原本以為,能逼得云臺對他這一脈所有人痛下殺手,一定是想瞞住蒼海玉中的驚世秘密。但根據許愫的話,尚淵對他起殺心,遠在仙門百家定下歸墟尋蒼海玉一行之前。許慎只是利用尚淵的心思,策劃歸墟之事,殺害于他。許慎乃鮫人異族,殺了他,是想要仙門百家大亂,想要毀了正邪兩道。那尚淵殺了他,想要的,又是什么?喻識又想了想,根據許愫之言,尚淵所圖,還是與蒼海玉有關。他理清楚了一個個謎團,卻仿佛陷得愈發深。癥結所在,歸根究底,似乎仍是蒼海玉。是蒼海玉中那一個,宋持沒有告訴他,許愫也沒有告訴他的秘密。他不由苦笑,上念真人何必著書流傳后世,若天下修士,皆不知蒼海玉,皆不曉得上古時期出神入化的陣法咒術,是不是當初便不會有歸墟枉死的冤孽?喻識不由于此時想起許慎的話,世人貪婪,總是覬覦不該覬覦之物。他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身心俱是疲憊不堪。他稍稍闔上眼睛,卻敏銳地察覺了門外的一絲細微動靜。他心下一跳,剛剛睜開眼,就瞧見了陶頌的身影。四下悄寂,陶頌毫不在意地踏過禁制,徑直跑到他榻前。喻識瞧見他稍顯埋怨的眼神,霎時間心口一震。門外毫無動靜,門內悄然無聲。陶頌緊緊蹙眉,像是氣惱,又像怨懟,只盯著他看,半晌也沒說話。喻識被他看了一會兒,不知為何,就有些心虛。錯開眼神,才輕聲道:"你怎么找來的?"陶頌頓了一會兒,開口卻只道:"你為什么要說退親的話?"這親喻識原本退得理直氣壯,聽見他這語氣,莫名其妙地便覺得做錯了事。他尚未想到如何應答,又聽得陶頌問:"你就那么討厭我嗎?"喻識心下一緊,只好道:"我沒有討厭你……""那你就沒有過一點喜歡我嗎?"喻識讓這直截了當的話問得一懵,瞧著陶頌認真的神色,頭腦里霎時只剩了嗡嗡作響。第64章地牢其二陶頌知道,眼前這個人還有更重要的事做,喻識對他瞞著真正的身份,他便配合地裝作不知道;喻識要報仇,要查真相,心里存著別的事,沒功夫思量兒女情長,他也不逼著。他可以等。他已經等了一輩子了,沒有什么等不起的。陶頌一直對自己這樣說,但今晚知道喻識的話,他突然不想等了。崔淩來傳喻識的話,他竟然說別耽誤了自己。陶頌一腔心潮不知是酸楚,還是惱怒。他一向覺得喻識不喜歡他,但今日才發現,喻識不是不喜歡,而是不敢喜歡。喻識竟然會覺得,在耽誤他。喻識,若提耽誤二字,你都耽誤我這許多年了,現下說丟開手便要丟開,你又憑什么?更深露重,連夜風里都灌著冰涼的潮意,陶頌想也沒想地便找過來了。他想要一個答案,他想聽喻識親口說出來。他只要喻識說一句喜歡。哪怕只有一點也可以。陶頌素來是個死心眼的人,他喜歡一個人,便不會放開手。若那人也喜歡他,他就是死了,到了黃泉路上飲下孟婆湯,下輩子也不能放下那個人。這不是一個世家子弟該有的品性,但他和他的兄長們并不一樣。他于幼時,曾見到品行端正的長兄親手一封絕筆信,命下人送給教坊司那個相交甚好的歌妓。長兄已經到了議親的年紀,家中長輩教導,應該把該斷的人都斷了。他看著長兄立在窗前,追著送信小廝的身影看了許久,末了只空空地望著庭院。陶頌自幼心思敏銳,只覺得他長兄眼里有心如刀絞般的痛苦。他怯怯開口:“兄長,還喜歡那位女子么?”出乎意料地,長兄并未訓斥他,而是沉默良久,點了點頭。他自覺又大膽了些:“那…那位姑娘,也喜歡兄長么?”他瞧見長兄壓抑著眉宇間沉重的痛苦,嗯了一聲。“那為什么……”陶頌不知道該如何說,末了只挑了個說法,“為什么還要分開呢?”長兄十分溫和地摸了摸他的頭,沉默了許久,終究咽下一大堆他從長輩那里聽膩了的道理,最后只道:“她不合適,我也不能。”陶頌那時年歲還不太大,只從這幾個字里聽出了層層疊疊的酸楚,他想安慰長兄一些,卻又有些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