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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識微微一怔,端陽是他拜入師門的日子,也是他的生辰。那日亦是斜風細雨,云臺門內殿宇疏闊,蒼翠的梧桐葉子滴滴答答地墜著水珠,鳥雀輕啼,一派歡愉景象。喻岱飲下他敬過的普洱茶,眸色盡是慈愛:“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六弟子了。依例我該許你個見面禮,想要什么盡管開口,便是歸墟大妖的金丹,你今日提了,為師也一定應給你?!?/br>大師兄孟弋于一旁湊趣:“師父好偏心,張口就許給六師弟這樣的稀罕東西。”其余四位師兄跟著鬧騰起來,嘰嘰喳喳又順走了好些珍寶法器。喻識默了半晌,才低低道:“我也不要別的,我只想要個生辰?!?/br>堂中漸漸靜下來,年幼的喻識抬起頭:“五位師兄都有生辰,我也想要?!?/br>顧夫人滿目憐惜,輕柔地將他攏進懷里:“你若是愿意,端陽就是好日子,今日就算你的生辰。你既然認了師門,自此時起我們便是一家人了。從前的事,都忘了吧?!?/br>喻識風里來雨里去地長大,第一次察覺,原來有個家是這般安心。他伏在顧夫人懷里,痛痛快快地將先前種種遭遇哭了個干凈,從此認了爹娘兄長,開始入道修習。一晃匆匆數百年,現下他的家,他的家人,和他溫和從容的時光,皆盡數毀于歸墟了。喻識孤零零地重新活過來,以后再也不會有爹娘兄弟了。第17章劍修有個木頭腦袋喻識心如刀絞,默念著道經壓下去,抬眼卻看見陶頌亦目光沉沉,面色哀切。......又是那個死了老婆的表情。但他剛撞破了人家秘辛,此時也不好多加探究。本來么,也不能逼著人家對你掏心掏肺。那老鴇又掂掂手中的金子,討好笑笑:“二位公子,這我們花魁姑娘舞還有半個時辰就開場了,您是看還是不看?”喻識方要點頭,就聽得崔淩的聲音傳來,打斷道:“mama有禮,我們再添些銀子,勞mama給我們挑個清凈的包廂。”喻識留了一路尋跡符,這二人終于摸過來了。老鴇頗為詫異地打量了一眼衣著樸素的崔淩,笑笑:“公子說笑呢,咱們這端陽盛會,素來人多,一向沒有包間雅座的?!?/br>崔淩給封弦使了個求助的眼色,封弦眼皮也不抬地遞去一大把亮閃閃的純金葉子。老鴇眼睛都看直了,變臉似的又換上好言好色:“是奴家有眼不識泰山,這雅座只有一個,奴家這就帶四位公子上去?!?/br>花月樓內已是人聲鼎沸,三教九流,魚龍混雜,販夫走卒并達官顯貴齊齊聚在一樓堂中,再加上來往侍女端酒遞茶,當真亂得很。相較之下,這不起眼又視線極好的套間,著實方便又清凈。廂內燃著凝神幽香,封弦品了一口西湖龍井,疑道:“這花月樓的端陽盛會年數不少,對外說法一向是沒有雅間。你瞧那人青蛟出水的衣裳,爵位怕也不低,這都坐在下頭,你怎么知道還有雅座?”崔淩略一低頭,陶頌接口道:“這種地方,素來是錢給夠了什么都有。那些人想不到罷了。”喻識一皺眉,明白崔淩不想說,便不再追問。正要聊些旁話,崔淩的乾坤袋里卻突然鉆出一個毛絨絨的碩大腦袋。崔淩按了長瀛兩把,見按不回去,只好將他抱了出來:“前輩見諒。長瀛非要跟著我,師父打理青江城事務繁忙,我也實在不放心把長瀛一個人留下?!?/br>長瀛自他肩上回過頭來,“嗚嗚”兩聲。喻識和崔淩同時開口:“化形之后可要穿上衣......”二人又同時一停,崔淩一怔,客氣笑笑:“瞧著前輩和長瀛頗有緣分,您竟能聽懂他說什么。”喻識咳了聲,遮掩道:“我前不久身邊也養過這種小狐貍,還記得一二。”長瀛眼神陡然疑惑,警覺地支立起雙耳:你什么時候背著我有了別的狐貍?喻識一瞅這小傻子的眼神就知道他的想法,不由暗暗喟嘆:傻成這樣,難怪剛出世就被扔出歸墟了。好在崔淩已帶他去換衣裳了,出來后又給他眼前擺了一堆瓜果點心,長瀛吃得不亦樂乎,轉眼就把這茬給忘了。喻識給他喂了口茶:“好好坐著吃,待會兒不許亂看?!?/br>長瀛好奇地眨眼:“有什么好看的呀?”朝著熙熙攘攘的樓下一探頭:“有好多漂亮姑娘!”花月樓女子衣著大膽,陶頌側身擋住他視線:“別亂看?!?/br>長瀛悻悻坐好,瞥了眼崔淩,羞澀地揚起嘴角:“我不看,她們都沒有阿淩好看,我眼里只有阿淩。”陶頌偷偷抿唇笑起來,崔淩面色微紅地瞧了他一眼:“你笑什么?長瀛不懂事,你也跟著起哄?”說罷又笑著報復了一句:“待會兒你也別看,不然怎么對得起你心上人?”封弦接口打趣:“呦這一個個的,年紀不大,心里都有人了?!?/br>臉皮薄的陶頌再次紅了臉,頗為局促地灌了口茶,微微沉了眼神:“八字都沒一撇,你別亂說?!?/br>“阿頌...”崔淩聽他語氣,不由擔心這玩笑有些過分,“沒生氣吧?”陶頌稍稍躲開他關切的目光,掩住深深落寞:“沒有,別多想?!?/br>喻識于一旁冷眼旁觀,看看陶頌,又看看崔淩,回想他二人平素親近舉止,再聯系“不是女子”一句,一拍腦門,就地恍然大悟。封弦給陶頌遞去一個過來人的眼神:“怎么?那人還不知道你的心思?”陶頌默了默,點點頭:“人家都沒有這個意思,我怎么有臉面到處說什么心上人的話?!?/br>封弦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喻識,語重心長道:“若真心喜歡,還是得大膽說出口。世上有些人的腦子,就跟我這兄弟似的,瞧著靈光得很,其實就是個實心木頭。你擱心里琢磨半輩子,人說不定早忘了你是誰了,你不掰扯明白,他永遠都不懂?!?/br>喻識現下滿腦子盡是如何讓長瀛斗得過勁敵陶頌,拿下崔淩芳心,聞言深深一皺眉:“平白無故地又損我,和我有什么關系?我這好名聲,都是讓你這好兄弟給損沒的?!?/br>封弦無奈挑眉:“你要是真開竅,至于活到現在,連個手都沒和旁人拉過么?”喻識難得尷尬,慌忙找補:“我那是不想,我想的話,還不是前赴后繼地上來人!”封弦高深莫測地一頷首:您開心就好。堂內此時一聲驚鑼,打斷了眾人閑聊。興致勃勃的花月樓,登時安靜下來,只余細碎的竊竊私語。雅間正對面低垂的銀絲紅帳緩緩自堂中升起,現出二樓的布置精巧舞臺。穿紅著綠的老鴇扶著鬢邊的花,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