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攏,黑霧繚繞,身形飄忽,自對岸林間倏然閃過。陶頌留了一句“你回去等著”,便踏水掠波地追過去。喻識正要回去喊人,卻見交錯層疊的枝葉間隙,又閃過一疾如輕風的白色衣袂。他不想有黃雀在后,忙跟了上去。第16章劍修在青樓里這夜晴雨多變,喻識方追著白衣身影入了臨安城,上空忽扯過一片烏壓壓積云,夜風起,三兩雨絲斜斜飄落。臨安遍植牡丹芍藥,花重紅濕,萬家燈火掩映在姹紫嫣紅中,物阜民豐,富庶祥和。已然入夜,城中卻大有繁華熙攘之態。喻識被這撲面襲來的升平景象迷了眼,一晃神,那白影就遁匿于人流之中。喻識四下一瞅,起身躍上城中一座鉆天高閣。樓高百尺,凌空俯瞰,腳下紅塵滾滾,人潮涌動。喻識使出千里目尋了一遍,分毫蹤影也無,正要再高些,突有一只手悄么聲兒地,搭上了他肩膀。他反手就要捏訣,陶頌已飛快躲開,于暗處低聲道:“是我。”喻識放下心來,卻見陶頌皺起眉頭:“你的身法是真快,但氣海也果真是虛,連我走這樣近都未察覺。”他若有所思:“按理說,是不相匹配,況且你的資歷還如此深。難道是出過什么意外,損了金丹么?”喻識不懷好意地挑挑眉:“我又不是你那恩公的兒子,你為何還那么在意我的事?”陶頌似乎瞪了他一眼,撇過頭去,又猛然轉了回來,皺眉道:“不是讓你回去等著么?知道危險,怎么又來?”喻識便把白影之事與他匆匆說了,陶頌面色愈發沉,指了西南處一座恢宏院落:“那怨靈就逃入這座陸府,此宅邸周遭鋪了各式符咒,我探查許久,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喻識遠遠一瞧,那四方五進的宅院燈火星零,周遭環繞各式符陣,上方縈繞隱約怨氣,不正不邪,稀奇古怪得很。陶頌又憂心忡忡:“這怨靈與之前所遇極其相似,大抵皆是離魂術所致。上次的魔修便極為難纏,此番這個,我甚至都沒察覺他跟在身后,恐怕……”陶頌正說話間,忽見一精致小轎自陸府角門抬出。簾帳輕抬,露出一位華服女子惑人心魄的面容。女子寶髻珠釵,柔顏媚態,一雙勾魂的丹鳳眼脈脈含情,然眉心一點嫣紅朱砂記,隱隱黑霧繚繞,乃是一朵吃人的人間富貴花。陶頌與喻識對視一眼,喻識忙道:“臨安我來過,我可以幫忙。”陶頌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低聲道:“你跟著我,別沖在前面。”喻識便隨著陶頌一路翻墻走瓦,那小轎著實乃凡間俗物,晃晃悠悠,一步三停地拐進了一花枝招展的樓閣后院。此地幔帳輕紗,珠簾低垂,滿樓鶯鶯燕燕,絲竹管弦聲不絕于耳。是個青樓。瞧這喧嘩熱鬧的情景,還是個正舉辦盛會的青樓。那女子一路與人低眉淺笑地打招呼,搖曳生姿地進了間臥房。臥房前掛著一精致小牌,上書“花魁”二字。陶頌與喻識斂了氣息,偷偷掀開房上瓦片,只見那女子坐于銅鏡前,并無其他動作,小心細致地徐徐卸下釵環脂粉。斜風細雨,那女子散了頭發,統共拔下來一桌子零零散散的金玉之物,看得喻識目瞪口呆。陶頌看得百無聊賴,挪開眼去,頓了會兒,才輕聲道:“我先前并非怕你拖后腿,方才也不是嫌你添亂,是擔心你有危險。”喻識一怔,又聽他補了一句:“流景閣衰微,若還有人能出手,也斷不會讓你前來。我絕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想著能幫就幫,你別多想。”喻識滿滿感動,幫忙還顧及旁人情緒,這體貼的后輩哪里去找?真多虧了自己上輩子積德!他正要說話,忽一錯眼瞧見房中女子盈盈起身,開始寬衣解帶。喻識忙一把捂住陶頌雙眼:“別看啊別看,小孩子家家的看不得!”陶頌一時不妨,正要去掰開他的手,聽見這話,面上騰得紅了。喻識心道這小孩臉皮真薄,不由玩心大起:“原來你看過啊,多大看的啊?那個門派的女修?現在還……”陶頌憤憤打斷:“我沒有!你這人怎么這樣不正經?”他掰不開喻識的手,也不敢有大動作,只面色緋紅,喻識接著逗他:“你又害羞什么?好不好看?喜不喜歡?你要是喜歡人家,我幫你和你師父說……”陶頌使勁兒拽著喻識的手,又擔心又急,脫口道:“我喜歡的人不是女子!”喻識一愣,手上驀然一松。陶頌眼圈微紅,盈盈有幾分淚光,又羞又惱地瞪了他一眼。喻識突然不知所措起來,雨絲斜斜密密,他腳下一滑,一蹬就向地下栽去。啪嘰一下子摔到地上時,心里還道,每次開玩笑都能精準把人惹惱,也是個本事。廊下閣上的鶯鶯燕燕皆是腳步一頓,陶頌忙從房頂上跳下來:“暗處那人出手太快了,我居然都沒看清,你沒事吧?”喻識剛要順著他手起來,一抬頭,瞧見周遭站了一群掩面而笑的桃紅柳綠,正圍著他二人指指點點。從花魁房頂掉下來兩個大男人,確實值得指點。場面一時甚為尷尬。徐娘半老的老鴇自百花叢里搖搖擺擺地踱出來,扶了扶鬢邊鮮艷的紅牡丹花:“呦,二位公子這是做什么呢?”又搖了搖錦繡團扇:“這么些花兒還不夠挑的,來我花月樓找姑娘,還找到房頂去了?”周圍的年輕女子皆輕聲細語地議論起來,一時鶯啼婉轉,淺笑吟吟。喻識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面不改色地一笑:“mama有禮,我們不是來找姑娘的,我們二人是……”他話還沒說完,這頗見過世面的老鴇便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二人一番,目光落在了陶頌牢牢挽著的喻識胳膊上,意味深長。老鴇拿起艷紅羅帕掩住唇,輕笑打斷:“呦,二位公子,這談情說愛也得挑挑地方吧,街對面就是南風館,那兒的屋頂不比這邊好?”整樓的姑娘皆探出頭來,曖昧調笑的眼風飄了一院子。喻識雖然厚臉皮,但剛剛得知陶頌心思,此時也略有幾分不好意思。倒是陶頌不愿多提方才之事,一分多余眼神也沒給,毫無煙火氣地掏出一錠金子,塞進老鴇手里:“mama說笑了,我們自然是來此處賞花的。今兒瞧著熱鬧,可有什么別致的花?”老鴇掂掂那金子,頓時喜笑顏開:“哎呀原是誤會,二位公子別見怪哈!你們今兒可真是來著了,咱們花月樓每逢端陽,都有花魁姑娘出來獻舞呢!”今日原是端陽,難怪臨安城夜不閉戶,張燈結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