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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功夫教訓這個小家伙。 正值盛夏,日落西斜,草原上暈染著璀璨金光,吹來的風都是溫熱的,小馬駒吃飽了糧,繞著山嵐走動。 稽珩嘴里叼著根稻草,躺在柔軟的草原上,胳膊枕著后腦勺,望頭頂的藍天白云。 敖登走到他身邊,居高臨下地看下來。 小魔王歪了歪頭,皺眉時與稽晟好似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嚴肅中透著幾分呆萌:“敖叔,你擋到我了。” 敖登便在他身側坐下。 稽珩轉了個身,胳膊撐著下巴,問:“叔,天地是沒有盡頭的嗎?” 敖登說:“沒有。或者,與學海無涯是一個道理。” “哈哈哈!”稽珩笑了起來,“父皇早就告訴過我了。” 敖登也笑了笑:“你父皇教得好。” “可是他不疼我。” “什么?” 稽珩吐出嘴里的稻草,坐起來,語氣有些低落:“父皇教我好多東西,可是我全都學會了,也不見他笑,母后就會給我做好吃的來,還會夸我。我闖禍了,他也只會把我扔出宮,巴不得扔得越遠越好,不像母后,會和我說好多的話。今日在書院,我都問過他們了,大家的阿爹都不是這樣的。” 敖登摸了摸他的頭,被一個側身躲開,稽珩人小,說起話來卻十分老成:“敖叔,我不是怨他今日罰我才說的氣話,我只是覺得他一點也不愛我。” “嗯,我知道。”敖登把他當成個小大人,“他是為了你好,日后你就會明白了。” 稽珩想了想,下意識反問道:“那他什么都不管我,也是為了我好嗎?” 在小魔王眼里,父皇嚴苛兇狠,也冷漠寡淡,不會限制他的自由,他可以跟別的世族同齡在書院聽學,可以隨時出宮找外祖父和敖叔,他想去的地方都可以去,父皇只會板著臉告訴他,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他要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可那些都是冷冰冰的規矩啊。 至于別的,就連懲罰,父皇也都是丟給敖叔,父皇甚至沒有罵過他啊,每回總是臉色一沉,直接叫侍衛來動手。 過分的無拘無束,不是自由。小孩子不太懂,可是看到同齡玩伴總歸是有些失落。 他總覺得自己更似孤零零沒人要的孩子。 他也想要父皇像個尋常父親一樣,抱抱他,和他說說話,對他笑一笑,用膳時給他夾菜擦擦嘴…… 敖登不知怎么答他,看了看天色,轉為道:“今日且罷,小殿下該回宮了。” “我今日有點兒不想回去。”稽珩耷拉著腦袋。 敖登抱他起來:“不如跟敖叔回府,如何?” “……好吧。”稽珩不忘交代,“要告訴母后的噢,不然她該擔心了,她一擔心就吃不好飯,睡不著覺,珩兒也擔心她。” 小魔王最疼母后了。 敖登應下,本來也要派人去宮里傳話的。這可是東啟王朝頂頂尊貴的小皇子,半點不能馬虎。 上馬車前,稽珩又伸出小手拉住敖登,小聲交代:“敖叔,今日我說的話,你不要告訴父皇哦。” 敖登簡直快被這個小家伙萌化了,自是應下:“好,這是小殿下和敖叔的秘密。” “嗯!” “敖叔。”稽珩又忍不住問了一句,“嬸娘在嗎?” 嬸娘是姜珥。 敖登索性將馬交給屬下,與他一同坐了馬車,說:“她不在。” 話落,敖登補充道:“她在百川忙生意。” “哦~”稽珩拖著長長的尾音,“前幾日我來,嬸娘也不在。” 敖登咳嗽兩聲,面色有些尷尬,只聽小魔王皺眉問:“你們家很缺銀兩嗎?” 敖登:“……” “是父皇沒有給夠俸祿嗎?” 外祖父前些日子才同他說過朝例,給父皇辦差事都是有銀兩的。稽珩自幼聰慧,幾乎是過目入耳不忘。 他想,敖叔的府邸好大,官兒肯定不小,那俸祿一定很多吧? “敖叔……” “乖乖。”敖登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袋甜蜜餞來,捏了一顆塞到小魔王嘴里,“回府后敖叔教你下棋好不好?” 他寧愿這小家伙攪了書房,也委實答不下去了! - 皇宮。 桑汀收到敖登的消息才放心下來,可是夜里窩在東啟帝懷里,還是有些氣:“不就是拔了他幾根胡子嘛?好好教導便是了,叫珩兒去東郊受苦委實重了些。” 稽晟不由得失笑:“千里之堤,潰于蟻xue,他今日因小事遷怒于旁人,來日遇事如何能沉著應對?再者,他該多出宮去看看,看民間百態,而不是困在皇宮這樣繁華的安樂窩。” 常言道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不無道理。 桑汀沒話來反駁他,悶悶說:“我頭一回做母親,是不是太過心軟了,老話說慈母多敗兒。” 稽晟親了親她的額頭:“阿汀,因為有你,我也有幸,頭一回做父親。” “別氣了,嗯?我們慢慢來。” “嗯。”桑汀默默抱緊他,“只是孩子還小,你這樣嚴厲,他多半理解不了,我怕長久生怨。” 稽晟頓默片刻,溫聲說:“他總歸是要長大的,長大成家立業,有他自己的天地,我們只要教導他善惡成人,阿汀理解我,便夠了。我只要阿汀。” 從始至終,他要的都是心尖上的阿汀,小稽珩是意外,他盡力教導,卻不敢保證會是一個好父親。 今夜敖登特地給他傳了幾句話,說是小家伙生悶氣,嚴詞控訴他呢,開朗活潑的小魔王頭一回這樣低落。 這六年來,稽晟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 這是他唯一的血脈至親,或許從現在起,便要對他生怨,父子離心,到最后形同陌路。 當初他最求而不得的,無非是北狄王對他,對他生母的承認,不要疼愛,只要他能像別的兄弟姊妹一樣,能稱呼北狄王一聲父王,能擺脫那些白眼和嘲諷,像一個正常人有尊嚴的活著,而不是任人欺壓踐踏,就連反抗也不能。 可就是這樣最基本的訴求,也被生生打破。 如今,他能給這個孩子最尊貴的身份,優越的環境,絕對的自由,良好的教育,完整的家庭,光明的前途,甚至他最在意的,阿汀的愛,也可以分一部分給他。 他已經盡力做到最好。 然終究是不同的出生,稽晟從前得不到的,小魔王自出生便擁有了,好似一切都有跡可循,又像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 上蒼不允許貪心,得到阿汀是萬幸,短暫體會過阿汀說的父子親情,也是上蒼垂簾,現在一切往既定的軌跡發展,他好像也能坦然接受。 縱使是這么想的,然第二日時,稽晟還是換上常服,獨自去了書院。 昨日稽珩在敖府睡下,清晨敖登便送他去了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