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

    稽晟二話不說，將人抱去一旁的軟榻坐下，隨后拿了藥酒過來，再開口時(shí)語氣不太好：“啞巴了？”

    她埋著頭，不敢不說話，卻也不知答什么才好，憋了好半響，才細(xì)聲細(xì)語地開口：“怕…我怕皇上生氣，不敢說。”

    聽這話，稽晟動(dòng)作一頓，神色有些不自然，語氣卻倏的溫和下來：“哪里疼？”

    “不疼了。”桑汀忙不迭搖頭，模樣乖順，透著幾分微不可查的討好“方才是我不小心，吵醒了皇上，還請(qǐng)皇上息怒，我保證沒有下回了。”

    聽了這話，稽晟的臉色不由得更難看。

    真是好樣的。一天來一出，變著法的來氣他。偏偏這個(gè)小沒良心的還不自知。

    可誠然，這副懵懂無知的模樣最是氣人，哪怕她罵他幾句，也好過這樣不知人事。

    那股子無名燥火翻滾著涌上來，稽晟的大掌一下捏在那截細(xì)嫩的腿腕上。

    桑汀疼得驚呼一聲，淚水瞬的濕潤了眼眶。

    稽晟松了手，然聲音冰冷：“不是說不疼嗎？”

    昨夜他就瞧出桑汀扭了腳，走路一瘸一拐的，硬是生挺著不說。

    顧忌她是不愿自己碰了那雙腿，才沒有親自動(dòng)手，回宮后便叫其阿婆給她抹藥。

    現(xiàn)在倒好，這張嘴巴巴的說，沒有一句是真心的，干脆疼死她得了。

    這廂越想便越氣悶，藏匿于心底的暴虐隱隱有抬頭的趨勢(shì)。放眼滿江都城，誰有這個(gè)本事時(shí)刻牽動(dòng)?xùn)|啟帝的心思？

    稽晟抬起姑娘家低垂的腦袋，眼神凌厲，凝著那濕漉漉的杏眸，嗓音沉沉道：“若你下次再撒謊，別怪朕不留情。”

    桑汀的身子抖了抖，她想起今晨偷聽到的巴掌聲，還有訓(xùn)斥聲，還有父親……

    她還沒有親眼見到父親，自也不敢挑戰(zhàn)稽晟的底線。

    最后，終是淚眼朦朧的點(diǎn)了頭，末了不忘軟著嗓音老實(shí)說：“疼，皇上，我腳疼…昨夜扭到了，方才還滑了腳，真的好疼。”

    好，含著哭腔的三個(gè)疼。

    生生逼得東啟帝額上直冒青筋，冷硬心腸軟得一塌糊涂。

    三言兩語間，那股濃烈的燥怒好似盡數(shù)消散在這抹藥香里，稽晟徹底沒了脾氣，認(rèn)命的抬起桑汀的腳，放到腿上，這才倒藥酒輕輕揉捏，“疼了便說話。”

    “好，我知道的。”桑汀溫順應(yīng)聲，悄然松了一口氣，隨后按在腳腕上的力道一重。

    她眉頭擰起，下意識(shí)捂住痛處喊道：“疼疼疼！”

    聞聲，稽晟微不可查的勾了唇，力道慢慢輕緩下來。

    屏風(fēng)外，其阿婆終于放心離開。

    依著方才這架勢(shì)，若娘娘鐵了心不服軟，皇上非要大怒不可，那樣的沖天的怒氣，壓抑了好些日子，一旦發(fā)泄出來，只怕娘娘受不住。

    可往后還有許多個(gè)日日夜夜……

    第13章 .  試探（五）   江寧

    桑汀的腳傷不嚴(yán)重，老老實(shí)實(shí)的休養(yǎng)三五日，便也行走無礙了。

    稽晟日日過來，面容冷峻，每每盯著她抹藥，可是言語不多。桑汀能明顯察覺出這個(gè)男人與初初那時(shí)的不同。

    他那雙深邃的眸子里，藏了她永遠(yuǎn)琢磨不透，卻無時(shí)無刻不在忐忑惶恐的事情。

    終于在九月初九這日清晨，一陣爆竹聲打破了坤寧宮的安寧。

    這諾大的皇宮素來安靜，便是絲弦管竹聲也不常有，那聲響遠(yuǎn)遠(yuǎn)的傳到耳里，便顯得尤為突兀。

    桑汀睡眼惺忪的起身，才下地，便瞧見一抹高大身影疾步走進(jìn)殿內(nèi)，男人輕輕握住她雙肩，低沉嗓音透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欣悅：“醒了？可是被吵醒的？”

    幾乎是那一瞬間，桑汀清醒過來，然而仰頭看向稽晟的目光卻有些呆滯，她反應(yīng)慢了半拍：“我好像聽到爆竹聲，是有什么喜事嗎？”

    “確是喜事。”稽晟肯定道，隨后揮手叫來其阿婆，“先伺候娘娘梳洗。”

    桑汀懵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向其阿婆。

    這宮里攏共就一個(gè)主子，幾百宮人，死氣沉沉，還能有什么喜事值得夷狄王這般喜于言表的？

    其阿婆笑著拉她到梳妝臺(tái)前坐下，細(xì)細(xì)解釋說：“娘娘，皇上專門給您建的合歡宮今日竣工了，從您昏迷那時(shí)就開始動(dòng)土，到今日整整兩年了，皇上用心著吶，合歡宮的一應(yīng)布置擺設(shè)，細(xì)到床幔穗子香爐，都是皇上親手著人安排的。”

    桑汀怔住，好半響才回過神來，軟儒嗓音變了調(diào)子：“合…合歡宮？”

    “是吶，皇上一大早過來，就是要帶您過去看看的，等過兩日便是吉時(shí)，咱們闔宮上下搬過去，這前人所居的坤寧宮自要棄置。”

    其阿婆絮絮叨叨的說著，蒼老的臉龐上滿是和藹笑意，特從梳妝盒里挑了一支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給她簪上。

    桑汀僵硬的回身去瞧左右宮人備好的衣裳，樣式不甚清晰，然那耀眼熱烈的紅色與裙擺上展翅鳳凰……

    她這才遲鈍望向屏風(fēng)外，那背影挺拔健碩，明明是叫人安心的，可她仿若聽見男人冷笑著一遍遍道“朕的皇后。”

    朕的皇后……這四個(gè)字，比高山湖海還要沉重千萬分。

    這大半月，稽晟雖日日過來卻從未留宿，起初她也是怕得整夜整夜不敢睡，后來知曉夷狄王并無那意思，才敢稍微松懈下來，然而今日這架勢(shì)，她如何不懂？

    只怕遷宮不是什么好事，說不準(zhǔn)為的就是冊(cè)封。

    如今雖不得自由，滿宮喚她皇后娘娘，到底還是無名無份的清白身，倘若有轉(zhuǎn)機(jī)，她還有別的生路。

    可一旦冊(cè)封侍寢，她就永遠(yuǎn)也出不去了，歡喜也好厭惡也罷，她沒有半點(diǎn)資格抗衡拒絕。

    日后那合歡宮，與套滿鎖鏈的金屋囚籠有何不同？

    光是這么想著，后脊背就漫上一陣寒意，隨即，大滴冷汗打在桌面上，晶瑩的與那東珠耳墜一般會(huì)發(fā)光。

    鏡子里精致的小臉白生生的，血色消逝個(gè)干凈，桑汀深吸了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暗暗冷靜下來，才問：“阿婆，好端端的，為何要遷宮？”

    其阿婆笑道：“娘娘您不知曉，依夷狄習(xí)俗，帝后大婚，要喬遷新居，寓意除舊迎新，這往后的日子才和美長久。縱使這東西六宮千好萬好，可住了不知多少人，皇上都安排好了的，斷斷不會(huì)委屈您。”

    果然……

    桑汀默默垂下腦袋，任由其阿婆給她裝扮，置于膝上的雙手一片冰涼。

    眼下除了早早做好侍寢準(zhǔn)備，沒別的法子。

    殿外，稽晟喝完一盞茶的功夫，桑汀便已梳洗打扮好，美人精致芙蓉面，款款走來，般般可入畫。

    稽晟抬眼瞧去，黯沉眸光似綴了星星滑過亮光，不過片刻卻微微皺了眉，美則美矣，可他的小姑娘本就生得極美，華貴自也華貴，然世間萬物配他的皇后皆是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