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提過要把歪掉的鼻梁也正過來，但吉米不贊成。“你的鼻子什么樣我都喜歡。”他一邊說，一邊吻著夏恩的鼻子來闡明態(tài)度，然后這個話題便就此終結(jié)。有些時候，吉米也有些倔脾氣。

他們走到那條與山梁平行的窄街時，夏恩沒有接著往前向主路走，而是右拐了。

“喂，”吉米叫他，“我餓了。”

“我也餓，不過我想先讓你看個東西。”

吉米揣著一肚子好奇，跟了上去。經(jīng)過幾個長街區(qū)后，他們來到了一座被幾塊空地環(huán)繞的孤零零的房子。吉米從來到響尾蛇鎮(zhèn)的第一天就知道這兒，后來也路過了幾次，但最近沒來了。在他們屋里的墻上，掛著張夏恩拍的這房子的照片。“嘿！有人把這老屋子修啦，看著還挺好。”搖搖欲墜的屋頂被換掉了，原先斑駁的墻壁也新刷上了淺黃色漆，配上白漆點(diǎn)綴邊緣。雖然天氣寒冷，但裝上了新吊椅的門廊看起來還是讓人心生向往，那兒還有幾個空花箱等待花兒的進(jìn)駐。

“里面還沒整好，”夏恩說，“但我覺得你應(yīng)該也想?yún)⑴c參與。”

吉米傻眼看著他。“啊？”

“過來，吉米。”夏恩握住他的手，拉著他穿過荒蕪的前庭，走上寬大的前階，打開門，領(lǐng)著他走進(jìn)房子里。室內(nèi)幽暗，只有前窗照進(jìn)的暗淡日光。室內(nèi)的隔墻打好了架子，內(nèi)裝目前就到這步；但吉米懷疑地板是原先留下的，重整之后會相當(dāng)美觀；精美的木飾大部分都被救了下來，堆在一塊兒。

夏恩松開吉米，掏出手機(jī)按了幾下，然后再度握住他的手。約翰尼·卡什那熟悉的男中音唱起了。夏恩把手機(jī)擱在窗沿，伸出手。“跳個舞唄？”

“這是怎么回事兒？”吉米邊問邊湊上前去，挨進(jìn)那已然無比熟悉，無比鐘愛的懷抱。他們緩緩地舞著，靴子踩在地上的聲音幾乎蓋過了音樂。

“湯姆給我唱過這首歌，就在這房子里，”夏恩輕聲說，“那是我最早的記憶之一，就連那場車禍也沒讓我忘掉。我的臥室就在我背后那條走廊盡頭。”

吉米突然明白了，他屏住呼吸。“這以前是你家的房子。”

“現(xiàn)在也還是。我媽跟我爸結(jié)婚后就搬到牧場去了，這兒就算是廢棄了。沒人想要這房子。我有時候會走路經(jīng)過，拍幾張照片。我以為看著這兒慢慢廢掉我會高興，可是……我覺得我其實并不。”

依偎著舞動時，吉米覺得夏恩的身體暖暖的，夏恩擱在他背上的手是那么有力。吉米喜歡這種感覺：他可以倚靠上去，夏恩會撐住他——而且有時候夏恩也會倚靠著他。

一曲終了，響起了另一曲，也是卡什的歌。吉米不知道這歌的名字，但聽貝蒂·戴爾蒙德唱過幾次。“你打算怎么重裝？”他問。他們?nèi)栽谔琛?/br>
“貝琳達(dá)阿姨能幫我們用低折扣買不少材料，估計是旅社物資的采購渠道吧。布蘭頓——他在木材廠干活——說他也能幫我們拿折扣。我覺得很多活兒你都能干，而且還有一大幫親戚樂意搭把手。要是你對我耐心點(diǎn)兒，說不定我也能干些最簡單的活兒。我還存了一大筆錢用來請水管工和電工什么的。”

此時，吉米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話題的走向。他希望——天，他真心希望——他沒猜錯。但他沒急著捅破那層窗戶紙。“房子修好之后呢？”

“嗯，從這兒走幾分鐘就能到旅社，可是這房子比咱們那間公寓寬敞多啦。再說，咱們在這兒想怎么鬧就怎么鬧，用不著擔(dān)心吵著客人。而且我媽說她會把房契轉(zhuǎn)過來——給咱倆——只要咱們保證讓她來設(shè)計前院的花園。我猜她打算種玫瑰和藥草。”

“給咱倆？”吉米重復(fù)道。在他看來，前院隨便種什么都好。

夏恩停下舞步，微微后退，好望著吉米的臉龐。他雙手捧起吉米的臉。“你在響尾蛇鎮(zhèn)有家了——我覺得這你已經(jīng)明白了，但我覺得你也該當(dāng)業(yè)主了，時機(jī)恰好。其實，對咱們倆來說都是。”

吉米終于做了一件他發(fā)誓絕對不會做的事。但那個誓言是個謊言，而且是個蹩腳的謊言。他淚流滿面。

他們又跳了會兒舞，吉米把咸咸的淚水和鼻涕蹭在夏恩的外套上，夏恩也以此回敬。約翰尼·卡什透過手機(jī)的小小外放口向他們低吟淺唱。吉米心想，要是在客廳的入墻書架之間能有幅壁畫就好了。當(dāng)然，是繪著響尾蛇的壁畫。

故事的開頭，一個男人開著輛行將就木的老福特行駛在廣袤荒涼的沙漠中，副駕駛座上有個死人。但隨著故事的展開，變成了兩個充滿生氣的男人相依相伴，跳著舞，準(zhǔn)備建立他們自己的家。吉米堅信，他們的故事還很長，很長。

-TheEnd-

[1]IWalktheLine，byJohnnyC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