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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女兒身,卻無人敢在她面前造次,與可以任意展現自己情緒的昭慶皇后不同,神秀帝姬自小便被教導要不動聲色、不茍言笑,不能被人揣摩出自己的心意,從而變成他人掌中木偶。 她想要成為父親那樣,無人敢質疑、無人敢抗衡的帝王,可身為女郎,她天生有著巨大的劣勢,這份劣勢并非來自于她本身能力不足,亦或者是心性不夠堅定,而是這個世界,不愿意接受她作為女人,卻成為主宰者。 哪怕是已經死去的,毫無能力的幾個兄長,因為是男人的身份,就能輕易得到惋惜和追崇,而她再優秀,也會聽到來自男人的“只可惜殿下是女郎”的評價。 不過,這些評價在他們瀕臨死亡的時候,便不再那么令她難受了。 神秀帝姬很早意識到一個事實,想要掌控天下,想要坐穩皇位,想要成為不輸給父皇的帝王,她要擁有比男人更強大的力量,比他們更加聰明、優秀、狠心,這樣才能將他們踩在腳下,奠定自己的地位。 與此同時,她還要扶持更多的女人,使她們進入到朝堂中來,成為自己的力量——這一點,并沒有人教導神秀帝姬,完完全全是她自己意識到的。 因此她不能隨意笑隨意哭,不能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弱點,她要像父皇一樣,成為沒有弱點的人。 頭發可以不梳成漂亮的發髻,衣衫也可以不華麗,奢侈的首飾更不能激起她的興趣,比起這些,她更渴望權力。 只有一個人在她心中是例外。 不是教導她長大的老師們,也不是強大的為自己保駕護航的父皇,而是那位早已逝去,卻被許多人永遠銘記的母親。 雖然母后死的時候她還很小很小,可她確認自己曾有過朦朧的記憶,曾被溫柔的愛著,這份愛直到母后離開人世都不曾變過,這一點,并不是她的錯覺,她的身邊還保留著母后給她準備的小肚兜小枕頭小手絹——有一些只繡了一半,大抵是她到了后頭精力不濟,不能再花費時間。 神秀帝姬想要更多的女人封侯拜相,除卻骨子里對權力的渴望與追逐外,也有母親昭慶皇后的原因。 歸根結底,母后一生孤苦,都是拜她那位好外祖溫儉所賜,倘若溫儉沒有娶平妻,倘若外祖母在丈夫娶了平妻后能夠擁有獨立的想法乃至于離開的機會,那么這世間許許多多像母后一樣的女人,興許都能夠多活幾年。 男人不要娶那么多妻子就好了,女人能夠走出后宅就好了,大家如果都這樣想的話就好了。 想要完成這樣的目標,神秀帝姬需要付出比男人更多的努力。 她永遠無法成為像母母后那樣被人喜愛和憐惜的人,但她會成為如父皇一般強大威嚴的統治者,保護更多像母后一樣的人,讓她們可以永遠天真爛漫,受人喜愛。 當神秀帝姬面無表情時,即便是昭慶皇后身邊舊人,也不敢貿然出聲。 今日雖然是生辰,但神秀帝姬對此并沒有多么期待,每年她的生辰都過得十分熱鬧,這是身為儲君應有的榮耀,她應當坐在高位之上,接受群臣跪拜——而他們也應當習慣對年幼的女郎彎下脊梁與膝蓋,畢竟這樣的事,往后還要延續幾十年。 “父皇。” 穿了新衣的神秀帝姬并沒有梳尋常女兒家的發髻,而是如同魏帝一般以玉冠束發,神秀帝姬的打扮并不完全男性化,而是更偏向于在女性衣衫上進行改良后,無論是行走還是跑跳都更為方便的服飾。 因為神秀帝姬對于這種風格的喜愛,民間女郎也多有效仿,她小小年紀,容貌與官家有七八成相似,皮膚卻是驚人的白,冬螢等幾位姑姑曾說,她的膚色像昭慶皇后,昭慶皇后便是一身雪膚,只是,神秀帝姬的白要更健康一些,是透著紅潤的白,而非昭慶皇后那冰雪般透明的白。 母后生下她時,得知她是健康的小孩,曾十分喜悅。 擁有健康的身體實在是太好了,能夠活得更久。 “父皇。” 魏帝看了神秀帝姬一眼,沒有說話,神秀帝姬在他身邊坐下,眾臣朝拜,六歲的帝姬面容平靜,絲毫沒有怯場,她雖然還小,心計卻很足,只是還略有些稚嫩,畢竟是自出生起便沒有吃過苦的小孩,總還有些掩不去的天真。 這份天真,時常讓魏帝想起亡妻。 父女倆之間話從來都不多,除卻必要的交流,幾乎不會有任何溫情的語言。一個是最強大的帝王,一個是最優秀的儲君,他們之間的關系便是如此。 整個宮宴,父女倆都沒有說幾句話,倒是幾個侄兒都規規矩矩來給神秀帝姬行禮,雖然她的兄長們都死在了父皇手中,可其中有幾位兄長留下了兒子,年歲比神秀都大,也都是知事的年紀,父皇從未管過他們,神秀知道這是為何。 這是父皇給她留下的獵物,是將來她要拿來練手的器具。 神秀從不拿他們當活人看,也對他們或多或少的小心思視而不見,一點點的仇恨并不算什么,雖然這幾個侄兒沒什么才能,也沒什么外家支持,可他們是郎君,又是正兒八經的皇室子孫,于是便有一些眼皮淺的人人對他們寄予厚望。 與之相對的,則是她高貴的身份,以及圣心所向,因此也沒什么可不平的,各有優勢,但最終贏家只會是她。 神秀帝姬的生辰與魏帝的生辰差不了幾天,不過自從昭慶皇后故去,魏帝便不再過生辰,民間他倒是不管,不過今年,似乎與往年有些不同。 上巳節到來前,神秀帝姬便得到壽力夫帶來的消息,三月三那一日,父皇要帶她出宮。 當然,并非是為了游玩,而是要讓她親眼所見民情,親眼見過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才不會眼界狹窄,被困于這一方天地,不至于鬧出國君治理國家,卻不知民間一石米要多少錢,一文錢又經得起什么的笑話。 神秀帝姬想,父皇什么都懂,是不是因為他曾天南海北帶兵出征,見多識廣,因此無人敢糊弄? 她若是想要成長,也不能終日待在宮中,否則一切都是紙上談兵。 出宮后第一件事,卻是直奔輔國公府。 神秀帝姬的曾外祖父,即輔國公鐘肅,自昭慶皇后香消玉殞,身體便一直不好,深居簡出,神秀帝姬來探望過幾回,老爺子精神頭不行,大抵是屢屢白發人送黑發人,他對一切都失了興致,也就是看見神秀帝姬會露出幾分笑容,最愛做的,便是做他最拿手的叫花雞給神秀帝姬嘗。 舅爺爺鐘達與舅舅鐘曉,以及自晚西王庭趕回來便侍奉于曾外祖父身邊的小舅爺鐘不破,整個偌大的輔國公府,竟是只有這四人。 神秀帝姬難得來一回,她看見院子里的葡萄藤生得郁郁蔥蔥,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太和殿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