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淵的狀態(tài)不對，明擺著這和自己有關(guān)，陸淵擔(dān)心他，害怕他有意外，這是赤裸裸的事實(shí)。

殷栗難得愧疚了一絲，雖然如此，動作絲毫也不見手軟，誰讓陸淵非要抱著他去渝清城內(nèi)。

不過該表示的還是得表示，于是他胡亂扯了一句問道，“什么感覺。”

陸淵緘口不言，卻定定看了殷栗半響，像在確認(rèn)什么。

“……大概有些疼。”

“咳咳……這個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說的‘不會放’我才打你的。”

殷栗有點(diǎn)心虛，清咳了一聲，看著陸淵紅腫的臉，暗忖自己是不是打太重了，但又覺得自己沒錯，原本還怒氣沖沖的氣勢霎時間就萎靡了起來。

“師尊啊……”陸淵心中酸脹，低低喃出這一句，在水中倏然往前游了一步，隨后張開修長的雙臂，抱緊了殷栗。

殷栗這次沒有掙扎，他看見了陸淵眼角濕潤，亦察覺到陸淵的情緒低落，索性就由著陸淵，抱抱就抱抱，又不會少塊rou。

隨后聽見耳畔低低地呼吸聲，殷栗突然覺得明明兩人是在水里，但溫度卻炙熱，見陸淵的脊背僵直，他猶豫了一瞬后伸手，第一次笨拙又生澀地拍了拍陸淵的背，像在安慰一個孩童，一下又一下地順著。

見陸淵情緒還是不佳，殷栗嘴張了又張，猶豫道：“你要聽我說什么嗎？我給你說說。”

“師尊能給我唱歌嗎？”陸淵的頭埋在殷栗的肩窩處，聲音悶悶的，在陸地上的時候，他原是比師尊高一些的，想要這樣抱著師尊恐怕不可以。

今日是偶然，兩人都在水中，陸淵往下沉了沉自然而然地將頭搭在殷栗肩膀，濕發(fā)白膚紅唇，語調(diào)委屈又可憐。

“唱歌……？”殷栗窘然，他似乎從未唱過什么，都是別人給他唱，自己也從未對這些玩樂感興趣，但今日的陸淵，實(shí)在令心軟。

在大腦內(nèi)貧瘠地搜索了一番后，猶豫地開口唱道。

“草連成青山，花綻化云海，詩畫人間春色濃，歲月好風(fēng)光——”

清朗的男聲在月夜和水流聲中潺潺飄蕩，一首描寫俗世風(fēng)光的小調(diào)聲音雖小，但余味悠長。

這是殷栗還沒有在仙界飛升時聽過的，雖然他始終不能理解，俗世有什么好，立于世界頂端的比這些都強(qiáng)多了，但并不妨礙它成為僅存于殷栗腦海內(nèi)唯一的歌。

畢竟這是關(guān)于未成仙尊之前的普通修士殷栗，唯一的一點(diǎn)回憶。

因為不理解，淺淺歌聲自然沒有什么感情，但不妨礙陸淵收緊了擁抱殷栗的雙臂，他埋首在殷栗頸窩間的雙目不斷地在變化，在墨色與暗紅間不斷交替，十分不穩(wěn)。

他分不清自己在看見殷栗沒有醒來的時候，情緒到底有多崩壞，精神到底有多脆弱，就連溯雪劍都因為氣血紊亂直接從體內(nèi)出來了。

但眼下，能夠為他唱歌，安撫他的師尊本身，卻是一劑最好的穩(wěn)定劑。

鼻尖縈繞著白松木的香氣，陸淵壓抑著自己嗜血的渴望，眸色逐漸由紅轉(zhuǎn)黑時，他倏然看見自己眼前的湖水略過一只燒破損的水燈，隨后湖面發(fā)生變化，不再映出他緊繃的臉。

反而映出一張殷栗的臉，正朝他微微笑著，滿目溫柔。

“怎么了？還難受嗎？”見陸淵沒有動靜了，殷栗略略松開陸淵，正想要扭頭問話又被陸淵緊緊扣住了。

陸淵語調(diào)有些驚慌地站起來，“師尊別動！”激起嘩啦的水聲。

兩具身體登時摟抱的親密無間，殷栗狐疑地被迫仰起頭在陸淵挺拔脊背上，從后面看上去就像是他撲入陸淵懷里一樣。

殷栗嘆了一口氣，接著給炸毛的陸淵順毛，腹誹道，雖然不知道怎么辦，但是先由著他好了。

陸淵抱著殷栗，眼中的情緒久久不能平靜，特意轉(zhuǎn)換了一個方向，讓殷栗的視線只能看向遠(yuǎn)方，自己卻看著湖面又驚又喜。

出現(xiàn)殷栗的臉，陸淵一點(diǎn)也不奇怪，這是由來已久，但在水波瀲滟間，出現(xiàn)一瞬的另外一張臉，他卻不能忘懷。

那張臉神態(tài)有幾分柔軟，皮膚蒼白，唇紅若血，只出現(xiàn)了不到一瞬就消失。

但陸淵無比確定，那是自己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來遼～～小天使們在哪里？

感謝：

“雙木”的手榴彈。

“笑問客從何處來的大雕”的地雷。

么么啾！

第52章手札

“吳道友，你這是喝醉了嗎？”

艷娘懶洋洋半倚靠在軟榻上，明麗的媚眼斜睨著下座的吳緣，尾調(diào)輕揚(yáng)勾魂攝魄，正緩緩地摸索著杯盞。

眼前的散宴熱鬧非凡已經(jīng)進(jìn)入尾聲，四處酒香彌漫，胭脂香味盈盈浮動，男女飲酒作樂載歌載舞，如今也都大醉一場。

酒液墜地濺污石榴裙，觥籌交錯晃花眾人眼。

吳緣木著一張臉，兩眼發(fā)直，盯著自己杯中的酒液，還沒張口，就打了個酒嗝，“嗝……沒……沒醉。”

“是嗎？”艷娘示意自己身后的肌rou猛男們攙扶起自己，踱步到了吳緣身邊，纖纖玉指一點(diǎn)吳緣的身體，原本正襟危坐的吳緣‘砰’的一聲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昏睡的不知天地為何物。

“呵，酒量還是不錯的。”艷娘好整以暇地抱臂踢踢睡著的吳緣，余光一掃腳邊的十幾個酒壇子，目光有一剎那幽怨，“灌了這么多才醉，真是的，得讓那家伙好好賠我才行。”

言罷她抬手示意手下把吳緣抬起來，放置到廂房內(nèi)安睡，自己則招來一人問道，“前些日子，是不是有新買的人？”

兩個穿著白底紅邊衣裳的弟子從一旁上前，“是，新買了十一人，五女六男。”

“哦，倒是比往常多了一人，怎么回事？”

“里面多的那人容貌有礙觀瞻，是那人販子老頭送給我們的，艷娘要過目嗎？”

艷娘眼中閃過一絲愕然，低低說了一句，“它倒是好算計，這樣偷偷把人就送來了………”

隨后又嗤笑一聲，覺得自己多管閑事，頷首道：“帶路。”

出了城主府，穿過長廊和一眾房屋，就能看見一拍白墻青瓦的小院，合歡宗好歹盤踞在此多年，過于腌臜的事情，自然是不屑于做的。

買來的人雖然說的練功用，實(shí)際也可以當(dāng)合歡宗的弟子。

若是既不愿意當(dāng)?shù)茏泳毠Γ膊辉敢猱?dāng)個爐鼎被好好養(yǎng)著，那還有打雜可以選，總而言之，相比其他買人的宗門，是相當(dāng)人性化了。

當(dāng)然，因為合歡宗常年缺人的緣故，唯有一條規(guī)定不能更改，便是買來的人未在合歡宗內(nèi)待滿一百年，不得離去。

慕曜遙坐在一片干草垛上，屈膝握拳，做沉思狀，他百思不得其解，原因很簡單，當(dāng)初跟自己同一批被買進(jìn)來的散修，現(xiàn)在在這處活的相當(dāng)滋潤，甚至有人和合歡宗的弟子談起了戀愛。

而他，一個從現(xiàn)代社會來的智者，十分明智地發(fā)現(xiàn)，合歡宗的運(yùn)營方式就是一個大型九九六公司，要一百年之后才能離開。

先不說他上輩子就是個苦逼九九六，這一百年黃花菜都涼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