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燈還是沒有來。

過了一會，照緬下樓扔垃圾，看到了和小區(qū)里的流浪貓一起坐在花壇上的隋芥。

他叫了隋芥一聲，隋芥立刻抬起頭來，眼中顯而易見地?zé)òl(fā)出光彩。

“緬緬叔！燈燈在哪里？”

照緬詫異地道：“燈燈昨天就已經(jīng)出發(fā)到航空局報道了，今天應(yīng)該已經(jīng)登上了月球。你不知道嗎？”

隋芥呆住了：“什……什么？”

照緬：“燈燈高考的成績太出色，直接被航空局挑走了，讓他去探索月球。如果沒有意外，這輩子應(yīng)該都會在上面搞科研，月球上有很充沛的精神力量，他可以在那里大放異彩。”

隋芥差點昏厥過去：“那他……他不和我在一起了？”

照緬責(zé)怪地道：“這孩子，你在說什么呢？你們倆不是早就分手了嗎？你高考完直接去服兵役了，燈燈不想要異地戀，你們倆早就分開了，你都忘了？這次燈燈能夠被國家挑中，肩負(fù)這個光榮的任務(wù)，你應(yīng)該替他感到高興才是。”

隋芥腦中一片空白，嘴唇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不可能的，不可能……燈燈不會不要我的……我要去月球找他，我……”

話還沒說完，腦門突然被拍了一記。

隋芥“啊”地大叫了一聲，驚恐萬分地睜開眼，渾身冷汗。

八哥哼哼唧唧地嘲笑他，它發(fā)現(xiàn)了隋芥的精神波動不穩(wěn)定，知道他在做噩夢，于是一尾巴把他拍醒了。

虎鯨不像海豚那樣有微笑的表情，但是和它精神聯(lián)系的主人可以無一例外地感受到它的想法。隋芥從起床洗漱到出門去飯?zhí)觅I早餐、一路走到教室，八哥都一直在不遺余力地模仿隋芥剛被拍醒時驚恐的反應(yīng)，然后在腦里大聲嘲笑隋芥，發(fā)出像收音機電波一樣的聲音。

隋芥恨不能把它削成虎鯨刺身，一路和它吵架吵到進教室之前，一人一鯨都立馬恢復(fù)了冷靜，裝作嚴(yán)肅地坐下，仿佛兩個生意場上的合作伙伴。

隋芥從桌肚里掏出早讀要念的語文古詩詞，張境征突然走了過來。

“隋芥。”

隋芥還在精神空間里和自己的虎鯨激烈地吵架，突然被打斷，抬起頭來看他。

張境征臉上依然表情淡漠，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吃驚：“我這周六生日，你可不可以來我家參加生日會？”

隋芥的吃驚毫不遮掩，全部都顯現(xiàn)在了臉上。張境征似乎是對此一點都不驚訝，像發(fā)通知一樣地邀請完他之后，轉(zhuǎn)頭去邀請下一個剛進教室的人。

張境征的精神體是條及腰高的德牧，平時對所有人都愛理不理的，正如張境征本人一樣，今天或許是因為張境征的稍微熱情，德牧也在對著人的時候輕輕地?fù)u尾巴，像把粗粗的大刷子。

隋芥托腮看了他的背影一會兒，回過頭來盯著書面。

書面上是一首，隋芥最討厭的一篇文章。這篇古文要背的詞句不多，隋芥依稀記得當(dāng)時語文老師叫他們劃了必背詞句的，但是當(dāng)時他大概只是在睡覺的間隙中，耳朵里聽進了一點點，書面上潔白如新。

他盯著那句“時維九月，序?qū)偃铩保X袋里又回放起周末去看望方幼真時，項瑛對他說的話。

還有今天早上那個可怕的夢。

雖然現(xiàn)在想起來奇謬荒誕，但是當(dāng)時隋芥處在夢中得知陳攸燈離開了他的時候，那種恐慌感就像世界末日來臨般可怖。倏然間心就空了，接著從頭皮和指端開始發(fā)麻，然后心臟仿佛攜帶著重逾千斤的沙石回歸，將他拖曳得直往下墜，想要將他帶入無盡深淵，讓他在此中受盡痛不欲生的折磨。

隋芥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心有余悸。

隨即，他悲哀卻又甜蜜地發(fā)現(xiàn)，如果陳攸燈真的離開了他，他的反應(yīng)不會僅止步于此。

人總是這樣，明知某些東西對于自己來說重要得可以與自己的人生比擬，意志力卻總在一件小事面前潰不成軍。

后桌正在瘋狂補數(shù)學(xué)作業(yè)，突然被前面臉色不虞的隋芥拍了一記：“喂，語文書借我。”

后桌莫名其妙地掏出語文書來，隋芥把書接過，翻開那一頁，把之前語文老師說過的、要背的詩詞下面小心翼翼地畫上下劃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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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你也待到十點半再回去？”

胡美玲問陳攸燈。

陳攸燈“嗯”了一聲。胡美玲趁陳攸燈不注意，再次悄悄地拍了一張照片給隋芥發(fā)去。隋芥很守信用，前一天晚上就會發(fā)來150，胡美玲已經(jīng)靠這筆橫財大大改善了自己和易帆的伙食。

隋芥回了個“ok”的表情，胡美玲心滿意足地收好手機，問他：“今晚要喊樓，你不去？”

喊樓是梔海一中的習(xí)俗，每一屆高三高考前一個星期的某個晚上，高一高二會由學(xué)生會組織去給高三的學(xué)長學(xué)姐喊樓，加油聲沖破天際，成為了高考考前動員的重要一環(huán)，受到了各級級長的默許。

陳攸燈上一年已經(jīng)去過了，那天晚上隋芥還拖著他上高三教學(xué)樓參觀，差點沒把他累死。

沒什么新鮮感，他便說：“不去。”

胡美玲“哎呀”一聲，說：“去看看也好嘛，你……”

“怎么了？你們要去喊樓？”霍天儀的聲音突然出現(xiàn)在他們耳邊。兩個人雙雙扭頭，霍天儀晚讀一邊讀一邊在教室里走來走去，剛好走到了兩個人旁邊。

他笑瞇瞇：“一起去呀，人多熱鬧。”

胡美玲：“就是，還能給學(xué)長學(xué)姐助威，他們?nèi)绻己昧耍蹅兙筒粫粐?yán)苛對待，一石二鳥，互幫互助，多好。”

一中有個學(xué)生老師都心知肚明的潛制度，就是如果上一屆高考考得好，下一屆高三生就不會被管得那么嚴(yán)，具體表現(xiàn)在放學(xué)時間和高一高二等同、晚修開始時間不會提早等。相反，如果上一屆高考考得不好，下一屆的高三生就會被嚴(yán)加管束，如此反反復(fù)復(fù)，如果按照規(guī)律，陳攸燈他們這一屆應(yīng)該是比較“松”的一屆。

霍天儀的布偶貓眨著眼睛，像兩顆透亮的藍寶石。它輕輕地“喵”了一聲，垂下尾巴，卷住陳攸燈的手指。

陳攸燈摸著貓，有點不耐煩。他不太想去，但是兩個朋友都在攛掇，他也沒有辦法繼續(xù)硬著心腸拒絕，只好道：“好吧。但是我們二十五分再去。”

霍天儀&胡美玲：“二十五分人都走光了！”

喊樓的高潮通常在晚修結(jié)束的五到十分鐘以內(nèi)。

陳攸燈只能再次妥協(xié)：“好吧。”

兩個人小聲地歡呼，這時霍天儀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