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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程諾的物質需求極低,并且沒有明顯偏好。程諾不講究穿著,衣柜里黑藍灰的衣服隨意搭配。不講究飲食,咸甜辛辣都能接受,有時林木森為了測試他的口味,故意做些口味奇特的黑暗料理,他也不多挑剔,正常吃完,末了照例夸獎林木森廚藝了得。林木森一度認為程諾是為了順著自己,故意說些違心的話,旁敲側擊之下才發現,程諾是真的分不清食物好壞,無論是林木森刻意烹調,堪比米其林餐廳的精致菜品,還是樓下移動餐車八塊錢買的米粉,在程諾嘴里沒什么太大區別。進食這項活動,他體驗不到普通人的滿足感,只是維持身體機能的必要過程而已。他沒有特別喜歡的文藝作品,沒有過多留心的歌曲風格,電視上家喻戶曉的明星他也認不出幾個。人類之間能夠跨越文化差異引起共鳴的作品,在他感官之下,都是大同小異的排列組合。他也無所謂觀點的輸出,林木森有意遷就他,于是總刻意回避和克制些自我表達,而程諾是徹底沒有什么自我表達,他見新聞時事,無論悲慘、憤懣、無奈、溫馨、振奮與否,都毫無主動表達的意圖。仿佛這世界其他人和事與他毫不相干,又或許他的確如此認為。他僅剩的表達欲也總用在和林木森討論無關緊要的瑣事。涉及他本人的,少之又少,像從前一樣,話題里總是林木森,看不到自己的影子。比缺乏喜愛更可怕的是,程諾同樣缺乏“不喜歡”,大多數渾渾噩噩度日的人一生都找不到值得喜愛的東西,但他們往往知道自己不喜歡什么,有人不喜歡社交,有人不喜歡努力,有人不喜歡漂泊。就連忘記了一切的林木森,也厭惡再回到死亡的狀態,而程諾仿佛沒有這些顧忌,他不熱衷社交,卻也談不上畏懼,混跡于商場十數年,與每個共事的人關系融洽。也不害怕死亡,普通人沒見過鬼,尚且偏信偏疑惶惶不可終日,程諾家里養了只死因不明的鬼,樓下是活人祭祀的壇場,他卻照常作息,不受干擾。程諾像是一潭死水,無論往里投擲什么,都會被默默吞噬,留下一片毫無波瀾的寧靜,越往下探,越見不到底。他對林木森的縱容和嬌慣,與其說是主動的寵溺,不如說是毫無底線地包容與配合,正得益于他本身沒有任何偏向性。而這份縱容,來路不明,似乎起源于林木森,但又不隨著林木森近來的刻意維系而加深。看似林木森處于主導地位,實際他能左右的不堪枚舉。而林木森的人生理念,就是極力清除讓他處于劣勢的因素。“有人講過你很難接近嗎?”程諾窩在林木森懷里,陪他看科普紀錄片,被突然問道,他回頭看著林木森的下巴,情不自禁道,“這句話不該問你自己嗎?”林木森低頭親了親他的眉心,“現在還有疑問嗎?”程諾受不了他撒嬌,沉著身子更陷入他懷里,當做無事發生,沉默了良久,回應道,“或許對某些人來說,我不算個好相處的人,不過我也沒什么值得別人費心勞神非要保持聯系的。”“可是我想更了解你,想走進你的生命而不是止步于你的生活。你呢?如果不是我什么都記不得了,你不想知道我的過去嗎?”“我很珍惜現在。”程諾答非所問。“對我也不可以嗎?”程諾哪里架得住林木森接二連三委屈巴巴地要求,立刻軟聲軟氣地哄他,“你又不是別人,我哪有不讓你接近,只是我的人生實在太無趣了,沒什么好講的。”“那從你小時候開始講。說些什么都好。”拗不過他,程諾只好被迫回憶起乏善可陳的人生軌跡,往常他從不主動想起,此時回想起來也非常生澀。“我從沒有見過我爸媽,我媽剛生下我就不知道跟誰跑了,我爸是個酒鬼賭棍,我才七八個月大,他就猝死在麻將桌上了,這些還是街坊阿姨閑聊時透露給我的。而我從有記憶開始,就一直跟著鄰居家的爺爺長大。”他語氣平靜,對這段自己都陌生的經歷,陳述得分外客觀,絲毫沒有怨恨那對不負責任的夫妻的意思。“抱歉。”林木森抱他更緊了些。“爺爺是個退休大學老師,古道熱腸,平時不多的退休工資都拿去資助貧困學生去了,很有他們那個年代的風骨,但對待親人,他的風骨就變成了固執,他兒子交了個日本女友,他為這件事氣得住了半個月院,在他百般阻撓之下,他兒子徹底和他斷絕了關系,移居日本,之后幾十年都沒有再回過國。“他孤身一人,又看我孤苦伶仃,就把我的戶落在他家。教我讀書寫字,送我上學,還特別愛教我背古詩,背得好了就拉著我向鄰居阿姨炫耀,還總做紅燒rou犒勞我,別人都說親生的爺孫也沒有我們關系好。”說及溫馨的過去,林木森都情不自禁想到豆丁大小的小程諾背著手背古詩的畫面,腦袋一搖一晃,大概會很可愛。程諾的聲音放緩了些,卻還是像在講別人的故事。“你爺爺的字一定寫得很好。”“什么?”“你的字就寫得很好。”程諾很多年不怎么親手寫字了,聽林木森一夸獎愣了一會兒,意識到林木森說的大概是夾在日記本里的零碎自白,突然有點不好意思。程諾繼續往下講,“我十二歲或者十三歲那年,某個冬天晚上,我非要纏著爺爺,鬧著想吃烤鴨,那天我應該考了不錯的成績,他一高興就帶著我走了幾條街去買剛出爐的烤鴨,一路上我們還有說有笑,回家路上他不小心踩到條冰溜子,摔得狠了,半天沒爬起來。“他平時身體硬朗,連感冒都不常有,這一摔把半輩子的毛病都摔出來了,先是中風,又是偏癱,他人生后幾年都是在床上度過的。”林木森覺得程諾由始至終平靜得過分,但想來,命途多舛的人的確會比旁人更內斂。他的下巴抵在程諾柔軟的發間,環抱著對方,輕聲說,“很辛苦吧,那么小就要開始照顧生病的爺爺。”程諾沒有及時回話,低垂著眼睛,似乎放空大腦,走了神。最終一切都歸結于一句話。“還好。”林木森也不想一時間逼他太緊,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