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1
煩躁不安積壓得太多,讓他不自覺地遷怒到了這個女孩身上。再加之任含英口中“一周”的陰影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他怎可能有與別人花前月下的半分心情。崔娟的眼眶漸漸噙滿了淚水,那眼神似乎在問為什么。明明十分鐘前,他還坐在一旁讓她快樂地發笑,現在卻能讓她哭得像個淚人。“…十分抱歉。”他緩聲道。女孩兒還在哭,聲音壓制得一抽一抽,帶著傷心的哽咽。沈榮河受到那哭聲的感染,也不禁覺出幾分蕭瑟的寒意。秋天要過去了。第18章再過幾個月,就到一年一度的評選了,軍隊里的事也多了起來,忙得沈榮河有些暉暉噩噩。許諾給陳書亭的專訪也排在了這幾天,跟上層領導匯報完意圖,他們覺得主意不錯,有助于提升軍人們的形象,很干脆地交代下面給他批了假。沈榮河倒想直接飛奔到大使館,可怎么也得優先正事。好在陳書亭辦事爽利,馬上和他定好時間見面。采訪過程中,問題也都比較中規中矩,大多傾向于個人身為軍人的職業觀,進展還算順利。等到專訪結束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現在并不算晚,只是北京的冬天要來了,天黑得越發早了。簡短的告別后,沈榮河立馬動身去了蘇聯大使館。登完記,他很輕松地找到了安德里安的樓下。看著這棟熟悉的樓,他甚至有種欣慰感,畢竟時隔整整兩周未見,自己簡直快要得相思病了。他心里歡暢,仰起頭,想找找安德里安的燈有沒有亮,不看不打緊,這一看,他立馬發現了——對方就正在自己的陽臺上站立著,雙臂撐著扶攔,修長的身體前傾,下顎上揚不動,似乎在看月亮。他的手上點了一根香煙,但沒有抽,只是讓它靜靜燒著。安德里安好像很喜歡月亮。沈榮河在下面注視著他,暗暗心想。雖然從下面看不清安德里安的表情,他卻覺得對方此時的眼神一定深邃怫郁。他知道安德里安情緒低落時的模樣:神色平靜,無波無瀾的目光不動聲色地籠罩上一層塵霾。可沈榮河見不得那副模樣,因為他明白,就那雙淺色的眼眸,不聲不響地藏了太多秘密:期待、痛苦、喜歡……所有的一切都不露山水,又小心翼翼。這一點也最令沈榮河心疼。“安德里安!”他忍不住喊道。而樓上的人聽見了他的聲音,立馬低頭尋著聲音看下來,直到看見他的身影——沈榮河確定他找到了,因為對方的動作停住了,整個人怔了一會兒,然后才反應過來,指尖那點火光迅速被掐滅了。哪怕并看不清對方的眼睛,沈榮河總覺得他們的目光已然交匯。他就這樣仰著頭,和樓上的人久久對視。四周似乎跟著升起一種溫情,慢慢地化在溫柔夜色中,連空氣中也帶上些許含情脈脈的氣息。而后沈榮河猛地驚醒,他想,他應該立刻抱一抱對方。于是他噔噔幾步,與時間賽跑那樣飛快地跑上樓。緊接著門從里面打開的那一刻,他剛好站定在安德里安的面前。哪怕氣兒還沒喘勻,他還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笑。大概是因為看到對方的眼睛時,他突然把一切煩惱都放下了,只剩下最單純的高興。而安德里安卻直直地盯著他的笑,好久沒說話。“怎么啦?”沈榮河看他沉默的樣子,連忙問道。卻見對方垂下目光,金色的發絲落在眼睫上,那模樣有點不好意思:“我在想你呢,你就突然出現在樓下了。”沈榮河聽他這么說,臉上也有點燙,眼睛撇向一旁:“感覺好久沒見到你了。”對方親了親他的額頭表示回應。然后他們親昵地躺到那張柔軟的單人床上,安德里安的手臂穿過沈榮河的腰后,緊緊地摟住了他,下巴也找到了熟悉的位置。沈榮河才發現從床上稍微支起身子,也能遠遠看到外面的夜景。他想叫安德里安一同看,卻感覺到對方突然開始親吻自己的后脖頸。一下、一下,動作很輕,卻每一次都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珍惜。沈榮河的心突然就被對方純粹的溫柔擊中了,涌上一陣動容的酸楚。可他們總要面對現實。沈榮河挪了挪身子,面向安德里安轉過來,手心攥得死緊,破釜沉舟般狠下心來,開口問道:“你要走了,對不對?”對方似乎完全沒意料到他會這么問,立刻抬眼看向他,模樣也有些無所適從。時間凝滯了幾秒鐘,安德里安低低地應答,睫毛顫抖的同時,仿佛空氣也跟著顫了下。“嗯。”沈榮河雖然早有預料,可聽到確切的肯定的回答時,還是感覺高高懸起的心臟一路跌到谷底,摔了個粉碎。“……那我該怎么辦?”沈榮河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他像是在問對方,更像是在問自己。是啊,這些和安德里安在一起的日子,實在太過甜蜜,導致他昏了頭腦——他們始終是兩個國家、兩個民族甚至兩個陣營的人。這里本就不屬于安德里安。在一起的日子有多快樂,別離的時候就要承受同等重量的痛苦——到那時候,他該怎么單獨面對這一切?只這樣想著,沈榮河就覺得心頭像被刀子狠狠地剜割,渾身的力氣被一下子抽干,手腳和胸口一陣冰涼。可他說不出求你別走。他不能說,也不該說。就像七年前安德里安送他回國那樣,面對不可抗力,試圖的阻擋只會讓他們兩個人都感到困擾。沈榮河不帶希望地閉上了眼睛。可他只有安德里安了。除了眼前這個人,不會再有人對沈榮河這么好了。他倒希望自己能瀟灑一些,自然豁達地告訴對方來日方長,要先彼此珍重。更何況分別已經足夠悲傷,他不希望對方還反過來安慰自己。可他還是沒能做到,因為睫毛早先一步濕了半截,緊接著淺紅色從眼眶周圍一點點氤氳開,再睜開眼時,淚水已經從眼睫暈染到眼尾。而沈榮河的淚水被發現后,馬上便被輕輕拭去。他的臉也被輕輕托起,隨即細碎的親吻小心地落了上來,帶著撫慰和溫存。“別哭,榮榮,答應我好嗎?”對方一邊幫他擦拭著眼角,一邊又止不住地吻他、哄他。他甚至叫他“榮榮”,從來沒有人這樣溫柔地叫過他。可這些都讓沈榮河更覺得難過和無助。人都是這樣,越被安慰越覺得委屈——大概是因為面對的是自己可以依賴的人,而這人又只對你如此溫柔吧。“想到你在我夠不到的地方,自己一個人掉眼淚,我會感到更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