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8
遮住那印記?”云九韶奇道:“為何?”秦桑桑低聲道:“您老人家形貌特異,能遮一分便遮一分。”云九韶向兩側張望道:“那我為什么不買個淺露全遮了?”“師祖會不會覺得不方便?”云九韶彎腰檢視這一排額帶道:“我瞧著都是女子用的,你若真覺得我的赤印惹人注意,特地遮了不也很招眼?桑桑思慮得很是,我去買個淺露或帷帽吧。”說著便拔腿往前,“桑桑,你還要買什么,一道瞧瞧,我給你買。”秦桑桑歡快地應了一聲跟上,同云九韶打趣道:“師祖您方才將那么多銀子給了師兄,還有嗎?”云九韶揚起唇角:“自然還有。我瞧你師兄看著玉樹臨風瀟灑倜儻的,原來是個憨直性子,是不是被崔家小子吃得死死的?”秦桑桑哈哈笑道:“哪能呢?崔表哥愛他成狂,平素拿喬使使小性,遇事總是以師兄為先的,他不就愛師兄那股子傻乎乎的勁嗎?”云九韶似笑非笑地掃了她一眼:“我徒子徒孫中,還是桑桑你這小丫頭最機靈些。昨日你說的趙毓又是什么人物?好像依稀聽你爹說是什么皇帝?”秦桑桑一滯,云九韶悠悠道:“老朽以為,你們之間還不曾了斷。沿路皆有盯梢,意在你處吧?你們三人明明都察覺了卻若無其事,這皇帝同你的糾葛倒是不淺。”秦桑桑跺了跺腳:“我同他再無干系!”云九韶見狀點點頭:“好。那你說我這印記遮是不遮?若他們去報秉主人,惹怒了你的趙毓,以為你同什么旁人有了情愫,該如何是好?”“與他何干!”秦桑桑斷然道,“再者趙毓見了您這副天人之貌,只怕羞得要找地洞,正該讓他輸得心服口服。”云九韶緩緩道:“如此說來,你當初也是看上此人一張俏臉?”秦桑桑攥了攥拳頭埋頭道:“才不是。”“那你叫我同他比什么?我都八十多了,你們這些孩子可饒過我。”云九韶要往遠處支了一排帷帽的攤子去,便對秦桑桑道,“他在不在此處?若在的話你待會兒過去喊我,我還不曾見過本朝皇帝,想看一看生的說明模樣。”秦桑桑見他雖神情平淡,話里的意思卻不似開玩笑,暗想我師門還真是一脈相承,從師祖到師兄都愛看趙毓的熱鬧。見小徒孫半晌不語,云九韶便笑道:“你若不舍得便罷,改日或還有機會。當然你不樂意便不見,我瞧著我們桑桑是極好的性子,惹你這般不悅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再者帝王之心深不可測,實無必要陷自己于其中。”秦桑桑聞言笑開了:“師祖說得正是。”這時岑折葉和崔拂雪也趕了上來,云九韶撫撫岑折葉的肩輕嘆了一聲:“你們還都年輕,人生百味,活得越久便越淡。情愛一途更應如是。你師父年近古稀,心境并非你想象的那么凄涼。我不醒,他執念熾盛。我醒了,執念燃盡便漸如灰飛了。你們都是青春紅顏,尚未體會這老境況味,以后自會明白。你同他相伴二十年,我與他則更久。我疼他絕不比他疼你少,甚至更勝。不論我做什么,總是想著為他好的。他一時悟不透,你從旁更有不忿,都是正常的。這才是師徒間的情誼。見你們師門相親,我心深慰。”岑折葉忽然開口道:“我與拂雪相親,師祖不以為離經叛道。何以同師父之間,定要以天地綱常論理?”云九韶微微蹙眉,而后冷冷道:“你并非是我教養,乃袖靄規行不到位,既木已成舟,崔家小兒亦是穩重人才,那便算了。可他自六歲到我身邊,是我一手調教。我視他如親子,亦是傳人。他卻早在我不察之時便生異心,還行差踏錯惹得自己走火入魔。如此不自愛不自重,叫我如何不氣?我難道還能答應了他不成?”岑折葉還要辯,崔拂雪暗暗示意他噤聲,面上卻帶著一絲笑意,叫岑折葉知道他必有話要說,便喃喃地應了一句是。云九韶放松了神情,回身便往遠處的攤子走。崔拂雪側過身低聲道:“你不曾聽出師祖話里的意思?分明憐惜得很。誠如他老人家所說,他二人皆是年高長者,有些事看得遠比你這局外的小輩清楚。你心疼師父,他難道不心疼自己的徒弟?只怕確實比之你更勝。你無須再同師祖多言,他心中自有論斷,以免白白惹他不悅連累師父。”“有理有理,正是此理。”秦桑桑插了一句,“師兄且先寬心。師祖對你我都這般寬厚慈愛,對師伯那更不用說。”經他們這么寬解岑折葉也覺得有理,便舒了一口氣。而前面云九韶忽然放慢了腳步,面色亦漸漸冷凝,凝視著那個熟悉的背影晃了幾晃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云九韶不急著去追,先問帷帽攤的老板:“方才離你攤子的客人買了什么?”老板指了指一頂薄絹垂網長至肩部的帷帽道:“買了這個。”云九韶從架子上拔出那頂帷帽戴上,扔下銀子便走了。他想到袖靄曾經是多么老實乖順的一個徒弟。初初被他撿上浮黎山,長得是玉雪可愛,雖不大會說官話,但是呢呢喃喃很惹人疼愛。云九韶雖不曾親手帶大這個徒弟,反倒在徒弟長大后受了他不少照顧,但自問文采武功立身處世之道都教得極為認真。后來這徒弟偷取禁術,也要練就與他一樣的不老之軀而走火入魔,他可是半分不曾猶豫便舍己相救。云九韶不曾想過自己還能活轉,知道這其中費了袖靄多少心思和精力,亦承載了這癡兒多少祈盼。可他們之間,是師徒如父子,實不該亦不能做情人。云九韶生長于三山之外,氣韻如仙人,卻是前朝遺族云氏之后。故國不再,先輩自逐塵世外,后人在天地立心無非兩法,一則放浪形骸五常不論,二則蹈距規行自有執著,云九韶便是后者,是君子。這也是當年秦惟之父見秦惟為祖母寵溺恐其不肖,特送到浮黎山他門下教養的緣故。而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用心栽培袖靄,自己卻變成了袖靄的心魔同執念。這命運無常,饒是他活得夠久還是覺得玄妙。一路這么想著,很快將人逼到了一處三面圍墻的拐角。背著身就是不回頭的人越發單薄的后背微微起伏著,想是情緒激動。云九韶也不催他,摘了帷帽背手等他自己轉過身來。兩人僵持許久,日影漸斜,云九韶望著晴曛碎金散落在前面那人的帷帽和肩上,忽然凝了臉色,大步向前去摘他頭頂的帷帽。那人伸手按住不允,云九韶沉聲道:“越發不聽話。”話音剛落那人顫了顫,放下手臂,任憑云九韶摘下了他的帷帽,只見鵲尾冠下白發如雪。第19章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