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高的建筑物內(nèi)并沒有分層，四周圍靠上的部分有排氣窗，光從扇葉的縫隙里照進(jìn)來，并不能起到什么照明的作用；大廳兩旁設(shè)立著許多銀雀沒見過的東西，像是刑具，又像是進(jìn)行某種訓(xùn)練時的輔助道具。

但最讓人覺得不適的，四角里的狗籠。

那應(yīng)該是狗籠，雖然尺寸比一般的狗籠大上兩倍不止。

“這……”銀雀皺著眉，下意識地想問止玉這里是做什么用的。

誰知他話尚未出口，身后冒出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這里是訓(xùn)練場哦，就是千秋他們小時候用的訓(xùn)練場。”

銀雀驀地轉(zhuǎn)身，一個相當(dāng)眼熟的男人站在門外。

他見過這個人，還不止一次。

“按年齡和關(guān)系來算，我可能還得叫你一聲嫂子，不過我實在叫不來。”男人說，“叫你銀雀可以嗎……啊對，我叫丹龍，和千秋從小一起長大，算是他弟弟。”

又是個Alpha，從信息素就能分辨出來。

銀雀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他記得的，那晚來協(xié)助千秋把他抓回殷家的，就是眼前這個男人——打量了片刻才道：“怎么殷家只有Alpha嗎。”

丹龍笑著彎起眼：“第一，我不是殷家的孩子，我只是個下人；第二，殷家當(dāng)然有Beta、有Omega，只是他們都已經(jīng)不在本家了而已。”

他自顧自地走進(jìn)建筑物里，經(jīng)過銀雀身邊，懷舊似的仰頭看這里頭晦暗的景致：“千秋出遠(yuǎn)門了，讓我這幾天照顧你一下……你看起來也不需要照顧嘛。”

“他費心了。”銀雀說，“我確實不用照顧。”

“我還可以陪你去城里到處轉(zhuǎn)轉(zhuǎn)，進(jìn)宮也可以，我和二皇子關(guān)系還挺不錯的。”

“你剛才說，這是訓(xùn)練場，訓(xùn)練什么？”

丹龍說：“訓(xùn)練一切用得到的、用不到的，贏的人可以繼續(xù)作本家的孩子，輸?shù)娜艘串?dāng)場死亡，要么被分送到其他地方去，從此和本家再沒有關(guān)系。……不過云端的人跌落沼澤里會怎么樣，你應(yīng)該挺清楚的吧。”

“……”

“千秋可是好不容易活下來的，比起你這種金絲雀，殷家的孩子太慘了。”丹龍聳聳肩，“還好我不姓殷。”

“我不太明白。”

“老爺子是實力至上主義，所以千秋千歲他們從小就在訓(xùn)練場，學(xué)習(xí)格斗、槍術(shù)，而且是以命相搏。”

丹龍說得十分輕巧，可實際上見過那種慘狀的人，心里很難不留存陰影——七八歲的孩子徒手搏擊，打得滿身是血，勝者能好好地坐在桌上吃一頓飯，而敗者會被關(guān)在狗籠子里看著，沒有食物沒有水。

這是一種惡性循環(huán)，敗者的傷勢得不到救治，也不能補(bǔ)充體力，在下一次搏斗時自然占下風(fēng)。

能在這種死局里反敗為勝的人，才能得到老爺?shù)摹疤蹛邸薄?/br>
“其實千秋也該被送到分家去的，只是他太會找機(jī)會了。”丹龍饒有興趣地說起來，“這些千秋沒和你說過嗎，你看起來好像有點驚訝。”

“……沒有。”

“千秋其實打不過殷千歲的，畢竟他們差了兩歲。不過殷千歲這個人骨子里就很喜歡折磨人，有一次在千秋關(guān)禁閉受罰的時候，他給了千秋半塊餅。條件是，讓千秋跪著向他磕頭，求他給那半塊餅。”

“……”

“你猜千秋怎么做了？”

“……”

“他磕頭了，求饒了，吃掉了那半塊餅……然后在下一次搏擊的時候，差點殺死殷千歲。”

“……”

“如果沒有那半塊餅，他肯定打不過的，前一次的傷沒有好，還沒有東西吃，再厲害的人也沒轍。可偏偏殷千歲喜歡折磨人呢，這不就給他機(jī)會了嗎。”丹龍說著，看向銀雀露出微笑，“他其實對你很好了，如果你餓上三天，有人給你半塊餅，你也會要的；他可以這么折磨你但他沒有那么絕不是嗎……人，想要活下去就是本能。”

銀雀莞爾：“你錯了，我不會求饒的。”

“這么自信？”

“我也不會差點。”

理解了銀雀這話里陰狠的含義，丹龍調(diào)皮地挑了挑眉，又說：“這里沒什么好玩的，不如我陪你去賭場啊娼館玩玩？或者你想知道千秋小時候的糗事嗎，我講給你聽啊。”

【作者有話說】：所以是千秋比較慘，還是銀雀比較慘（x

Part.30

“千、千秋……”

“救救我……救救jiejie……”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巨大的排風(fēng)扇緩緩轉(zhuǎn)動著，咯吱咯吱的噪音像在為什么在倒數(shù)，光隨著扇葉的轉(zhuǎn)動忽明忽暗。外創(chuàng)傷口因得不到救治而潰爛化膿，散發(fā)出腥臭，相比之下血腥味要好聞得多。而不遠(yuǎn)處，贏家們正慢條斯理地吃著精致的午餐，他蜷縮在狗籠的一角，近乎自虐地不斷用手指摁壓手臂上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

只要還能感覺到痛，就一定還活著。

很長一段時間這個想法宛如他的座右銘，每當(dāng)他開始恐懼死亡時，就會用這個方法一再檢驗自己存活與否。

在他的囚籠對面，隔著根本不可能聽清楚話語的距離，嬌小纖弱的女人匍匐在籠子里，像只爬蟲那樣扭曲著身體。她一直朝他所在之處伸著手，凝著血痂的嘴唇不斷翕合。

千秋能聽到，或者說能感覺到她在說什么。

她在向千秋求救。

只是籠子里的人自身難保，更遑論拯救別人。

…………

他在車行顛簸中倏忽睜開眼，腦海里那些過去的畫面迅速褪色消散，現(xiàn)實的景致重新填滿視界。

男人沉沉地呼氣，司機(jī)察覺到他蘇醒，立刻道：“還有半小時左右。”

“嗯。”

千秋搖下車窗，外面涼颼颼的風(fēng)吹進(jìn)來，霎時間吹醒了他昏沉的腦子。

雖然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許多年，后來千秋也還遇見過更令人難以承受的場面，那一天卻不知怎的在他腦子里揮之不去，作為他噩夢的根源時時浮現(xiàn)。

那是千秋同父異母的jiejie，比千秋大三歲，才分化成Omega不久。

她最后并沒死，老爺子在最后關(guān)頭察覺到她還有更好的用途，便把滿身是傷的她從訓(xùn)練場帶走了。

作為殷家分家的女兒，她嫁去了北部，和千秋再沒見過面。

——弱者的下場就是被強(qiáng)者吞噬干凈，骨頭都不剩。

從王都到帝國監(jiān)獄，車行幾乎要花上整天，千秋早晨出發(fā)，到暮色沉沉?xí)r才抵達(dá)。他手頭還有一大堆的生意等著去處理——不止是從成家收割來的那些，還有他耗費近一年時間潛伏在成銀雀身邊而落下的許多事。在這種時候選擇出遠(yuǎn)門辦私事，原本就帶著很大的風(fēng)險。

這對于利益至上的殷家而言，是極為愚蠢的做法。

可究竟是什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