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正處于修煉之中，他的額頭浮現出細密的汗珠，面容時而化作中年人，時而化作青年人，神態各有不同。修道最忌諱的就是道心不穩，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三清身上還是頭一回。

他屏蔽了對外的感知，一心一意地處理自己心境上的波動。

是當玉清元始。

還是當散修一樣的浮黎道人？

其實他根本沒有必要做出選擇，自己就是玉清，是元始也是浮黎，然而玉清能夠割舍那份付出的感情，年輕心態下的浮黎卻做不到。

年少不知情。

知曉時，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候，給了他當頭一棒。

他自然是痛恨自己被玩弄感情，毫無回報，就算他悉心養一株靈根，靈根也會結出果實回報他，不像是東皇太一那樣認定就抓住，認錯就撒手，絲毫不會在心軟之下付出多余的東西，直爽又殘酷得不可思議。

話雖如此，可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便嗤笑起自己另一面的心態。

【還想追回他？別想了，不可能的！】

【折斷青萍劍才能消了我這口怒氣！我要讓通天和他付出代價！】

【呵，我豈可被辱……】

【通天，你這個小混蛋，竟然搶哥哥的人，以往疼你都白疼了……你就記得我打你，怎么就不記得我對你好的地方……】

【我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就算是先天靈寶，天道也遲早會送給我，我突破大羅金仙境界只是時間的問題，沒道理會被卡在這一關。】

【待我突破，我就找你算賬！】

他的神識泛起劇烈的波動，七情六欲紊亂，臉上染上一抹怒容。

愛恨貪嗔。

這一霎那皆被他體會了一遍。

在他苦苦斬斷情絲期間，一縷三足金烏身上的大日氣息劃過鼻翼，使他臉上的掙扎陡然一滯，下意識地喊道：“太一？”

不是。

玉清殿里并無第二個人。

中年道人難以控制住自己的失落，偏向冷漠自持的中年面容轉化為風姿卓絕的青年面容，傾注了玉質之美的白衣仙人微微蹙眉，睜開眼看向玉清殿門口——他發現太一的確來過，可是沒有留下任何話就走了。

這世間多少煩惱，都是因為求而不得帶來的。

“太一……”

一元之始為元始。

不可為形，不可為名，強為之名，謂之太一。

他們的名字都蘊含著“道”，萬物的初始與萬物的本源，可以說是極為般配。洪荒的生命源自于盤古，而洪荒的誕生則源自于盤古最初看到光的那一刻，見光知暗，斧頭劃破混沌的虛空時帶來的光明一瞬間刺痛了盤古的眼睛。

他開始好奇光明。

想要看見更多的明亮之色，想要讓混沌的色澤散去，光芒照拂世界。

所幸，盤古成功了，隕落后留下了自己的元神與整個世界作為道果，他的所思所想成為了洪荒眾生的潛在意志，推動著第一批先天神祇們尋真問道。

“等我出關……”白衣仙人淺笑，瞳孔中有冷意閃過。

“通天，我會讓你明白我們之間的差距。”

玉清之名如此響亮，可與年齡無關，純粹是因為他更加強大，任何大能者看見玉清與上清一同出現，敬畏的目光都會首先投向玉清。所謂的三清一體，從誕生起就沒有差別的說法是不對的，先誕生的自然有先誕生的好處，老子得到的功德最多，他得到的氣運最強，通天得到的最少，修為進展也最慢。

不然以三清平等的身份，真當通天會愿意當弟弟，乖乖被兄長教導嗎？

強者為尊，達者為師！

兄長一定有勝過弟弟的地方！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提升修為，打破界限，讓通天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至少在數個元會里只能干瞪眼，無法與太一站在同一個境界中。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在觸碰到準圣境界后又被彈回了大羅金仙，嘴角流出血。

他猛然低吟出聲。

“為何，此境界……天道要阻我？！”

睜開的雙眼中有一絲震驚和恍惚，他無法想象自己竟然被天道反駁了。

……

九重天，凌霄寶殿上再無妖皇偉岸的身影。

早已預料到可能有這么一幕的妖師鯤鵬、傻傻不知情的九位妖帥、以及十大妖帥里經常充當狗頭軍師的白澤齊齊愣住。

他們瞠目結舌地看見太一坐到了唯一的座位上，黑色的長發被束在金冠里，容顏溫和俊美，舉手抬足之間鎮壓住了整個太古天庭磅礴的氣運。漫天的靈氣為他的位置所牽引，太陽浮現，太陰避讓，周天星辰也遮掩不住他的身影。

此時此刻，太一就是天庭之主！天帝！

他說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大有謀反上位，奪走妖皇權柄的意味。

“從今往后……”

“只要哥哥沒有出關，就由我代掌妖族，群妖聽我號令。”

“東皇即妖皇！”

大殿上。

所有有資格聽令的妖族高層都低下頭，試圖遮掩自己滿臉抽搐的表情。能留在這里的都是很早就跟隨妖皇、東皇的人，所以十分了解這兩位陛下的性格。

要命了啊！

東皇陛下不去沉迷修煉，竟然想要管理妖族！

謀反是不可能的，東皇陛下向來懶得管事，平時只愛沉迷修煉，最有可能的是兩兄弟的修為差距拉大了，妖皇陛下不得已去閉關找回兄長的顏面。不不……妖皇陛下更有可能是被迫去閉關修煉，無可奈何的把管理妖族的事情交給了東皇陛下。

這樣的事情以前也發生過，妖皇去修煉，東皇出來管事，而那一次貌似是東皇陛下第一次管理妖族，妖族差點因為疏于管理而解散了……

東皇陛下作為皇者的人格魅力是有的，可是有一個事實必須承認——

沒有東皇的妖族，或許無法成為洪荒的兩大霸主之一。

但是！

沒有妖皇的妖族，以對方一心向道的性格，一定連“妖族”都不會出現！

停留在太一重生前的印象里的妖族高層們，瑟瑟發抖地想要請求對方手下留情，至少讓他們來幫忙管理妖族，熬到妖皇陛下出關為止。

看著這些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太一把哥哥哄去閉關的喜悅之情被澆滅大半。

他倒是知道這些人的擔憂，承諾道。

“我會認真一點的。”

妖族是哥哥的心血，當初是因為不熟練再加上初次嘗試才出了一些亂子，事后不也被他鎮壓下去了嗎？沒有一個人敢明目張膽地說妖族要完蛋了。

嘆了一口氣，鯤鵬在背后其他人的祈求眼神下上前問道。

“東皇陛下打算認真到什么程度？”

這是一個好問題。

太一承認對方可以問自己這樣的事情，想了想后，決定定下一個小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