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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想間,三十分鐘結束了。機械女聲再次響起:“緩沖時間結束,請有序排隊接受感染排查,排查通過后請自行離開。”指令循環播放幾遍后,廣場對面一個地方有大燈亮了亮,人們開始往那個方向微微靠攏,接受審查。站在安折身邊的似乎是一對父子——好像是父子,因為其中一個年齡稍長,蓄著絡腮胡須,而另一個是個十三四歲的未成年男孩。他聽見那個男孩問:“為什么等三十分鐘?”“審判者又不是機器,你剛被蟲子叮了一口,就能看出來你被感染了,”他父親低聲說,“審判庭說被感染三十分鐘后,他們就能判斷出來了。你沒去過城門,城門也有三十分鐘的排隊時間。”男孩道:“哦。”但隨即,他又道:“那到底是怎么看出來的?”“別問我。”他父親說:“我哪知道他們怎么看出來的。”“我聽說他們想殺誰就——”“閉嘴。”父親的聲音短促中帶著一絲懼怕:“你想現在就被槍斃嗎?”仿佛是為了驗證這位父親的話,廣場那頭傳來一聲槍響。他們立馬不說話了。審判者排查人群的速度很快,而槍聲響起的間隔讓人牙關打顫。有一段時間很均勻,每隔十分鐘,就至少有一聲槍響,有時候連續好幾聲,這好幾聲過去后,很長一段時間審判者都不再開槍,安折身邊那位父親說:“差不多殺完了吧。”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槍聲又響了,他帶著的那男孩打了個寒噤。被判定為感染者的人類當場被擊斃,判定安全的人從開口離開,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少,人們自發聚成一個松散的隊伍緩緩向前,安折站在隊伍的最末端,每響一聲,他就數一下。等他自己也接近了出口的時候,數字已經數到七十三——他看見出口處有一根石柱,陸沨背靠著它,燈光下,一個修長的輪廓。兩名審判官在他身側,再往兩旁,是重裝的城防所士兵,血跡涂滿了他們身前的地面。不,不止有血跡,地面上有東西無規律散落著,全是黃銅色的彈殼。前面的父子兩個安全通過,下一個輪到安折,他往前走了幾步,停在陸沨面前。陸沨要比他高一些,他得稍微抬頭才能對上陸沨的目光——然后他就感到陸沨的目光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一遍。“手里是什么?”安折沒想到就連手里握著那么小的一枚東西都能被發現。對上審判者居高臨下的冷淡眼神,他只能將手抬起來,張開五指,露出掌心躺著的那枚彈殼,就像地面上那些散落的彈殼一樣,它代表一個被審判者處死的人類。沉默在他們間蔓延。良久,安折聽見陸沨道:“走吧。”深夜的風太大,把聲音也吹散了,陸沨的聲音傳進他耳朵里,比平時低一些。安折沉默轉身,走入深濃的夜色里。第13章“5月17日下午7時,外城供給站廣場出現寄生類怪物入侵事件,系新型寄生方式。審判庭已針對該新型寄生方式補充審判細則。目前基地內危險已被排除,請居民放心出行。”“為提高審判準確度,保證審判者全程在庭,今日起城門開放時間縮短為上午8-12時,下午2-6時,請注意回城時間。”“據燈塔觀測,節肢類怪物、寄生類怪物繁殖季提前開始。為防止空中入侵,基地超聲驅散儀工作強度提至III級,第二平原、第六盆地、西南峽谷危險等級更新為四星。請注意野外安全,做好全身防護。相同消息已投放至野外各隊伍。”“5月17日下午7時,外城供給站廣場……”三條廣播循環播放,肖老板抬手,啪一下關掉,低頭繼續打磨模具。安折仍然在那個角落里種眉毛,但這次不是普通的種眉毛,肖老板在人偶空白的臉上用灰色筆畫了具體的形狀和走向,他是在練習給審判者的人偶種眉毛。杜賽死了,但經由杜賽介紹的那筆訂單還要繼續執行,因為肖老板已經得到了一半的定金——他們之前商議好的交貨時間是一個月后,店鋪送貨上門,地點是6區13號建筑的一個房間,到那時候,雇主會把另一半貨款也付齊。陸沨的眉色和發色一樣,是純粹的黑。很鮮明的一種顏色,長眉微微斜起,成一個輪廓鮮明的眉峰,而后漸漸變窄,末端收攏成薄而鋒利的眉尾。光是這一對眉毛,就花了肖老板一個小時的時間去描畫。拿到人偶腦袋后,安折不僅要嚴格按照模板種眉毛,還要時不時抬起頭來去看面前支著的平板電腦上一張陸沨的側寫照片,核對有沒有出現誤差。這塊平板電腦是今天上午七點鐘,那個買手機的黑衣服小青年送來的,說是哈伯德先生送給肖老板的禮物。送完禮物,他還瞧了安折一眼:“嚯,你找了個好活,現在有錢找我買手機了嗎?”安折感到很抱歉,他的工資只夠喝土豆湯,只能回答他一句“沒有”,小青年失望地嘆了一口氣,離開了。他送來的平板電腦里存了幾張陸沨的特寫照片。大多都是昨天這人在黑市巡防的時的樣子,角度很合理,其中一張還有安折出鏡,不過照片的焦點在陸沨身上,其它地方都很模糊,他只是照片角落里一個白色的影子,前面擺著一碗土豆湯。肖老板“嘿”了一聲,道:“哈伯德在黑市手眼通天,搞到幾張審判者的照片還不是小事。雖然沒有具體數據,但照片拍得好,也能做個差不多。”說罷,他又把照片來來回回劃動幾遍,道:“這張臉真能讓女人發瘋。你喜歡他嗎?”按照人類身體的生理性別,安折不是女人,所以他沒有發瘋,只是覺得很難受。他對這位審判者有點生理上的恐懼,這座人類基地里,只有陸沨懷疑過他不是人。安折想,假如有一天自己死在人類基地,那一定是被審判者開槍處死的。他說:“我不喜歡他。”“那你是反對黨咯。”肖老板說:“我最討厭反對黨,我上一個徒弟就是。”安折:“為什么?”肖老板:“他拿著我的工資,竟然有臉每周都請半天假去游行示威。”安折:“……”“我也不是反對黨。”他道。“我不管你是反對黨還是擁護黨,”肖老板語重心長:“不請假就可以。”“我……不請假。”安折說了一聲。面對肖老板聽完這句話后臉上露出的慈祥笑容,安折試探問:“我可以住在這里嗎?”經過他這些天來的觀察,肖老板的店面其實不算小,角落里有幾個閑置的貨柜,貨柜與貨柜間可以住下一個人。肖老板問:“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