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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癥監護室里的爺爺還沒醒,住在三樓的父親歪著嘴說不出來一句話,而身體本就不好的母親還在家里吃齋念佛,燒了滿屋子的檀香味。爺爺從第二次病危通知書的手下搶救回來,父親長了滿頭的白發,母親癡迷般的跪在蒲團上念著佛經,在金融危機下苦苦支撐了半年的公司面臨著倒閉,哥哥整夜整夜的坐在陽臺上抽煙,而景星河聽到姑姑提醒,明天就是填報志愿的最后一天了……事到臨頭,已經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走到絕路上的母親請來了風水大師。風水大師留著一撮小胡子,頭發和眉毛卻都被剃的干干凈凈。風水大師進門后穿上了神圣的黑色袍子,手里端著一碗新鮮的紅色顏料,把布袋里掏出來的毛筆浸潤在其中。風水大師嘴上念著聽不懂的咒語,用紅色毛筆尖在墻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圓點。風水大師說這是一間被靈魂詛咒房子,年代久遠,怨念太深,所以房子里的人破財不能免災,行善不能積德,健康不能長存,只有離開才是唯一的辦法。風水大師在陽臺的落地窗戶上畫了兩個紅色的圓,大圓套著小圓,小圓里是一個深深的紅點。風水大師盯著那個很快干涸的紅色印記,雙手捂著心臟的位置。風水大師說要往東走,要沿著長江水走,不能走太長,也不能走太短。風水大師拿出一張地圖,閉著眼睛在地圖上點出了鎮江這個地方,風水大師說這是命,命里有福,福中皆是寶,只有去那里,一切才能回到正軌。風水大師還說,你我有緣,算卦免費,但口腹有欲,地圖五千……爺爺總說人生在世要相信科學,父親也說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時至今日,母親點了頭,哥哥也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從收拾行李到搬家,只用了一天時間,景星河躺在新家硬邦邦的床板上,踏著整點的鈴聲,填報了自己的高考志愿,就在鎮江,景星河不敢離家太遠。鎮江和南京,高鐵也不過20分鐘的距離,可就是這短短的車程,讓他們連一個偶遇的機會都不曾有過。如果不是因為這11年來心中的缺憾越陷越大,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淹沒,景星河也許就不會回來了。景星河是懷著一顆緊張又害怕的心的來到這里的,他怕看到章連山娶妻生子,也怕章連山會低下頭抱起一個孩子,那個孩子甜美可愛,張嘴的時候會稱呼他為“叔叔”。孤注一擲的事情,越是年輕越是得心應手,而越是長大就越是畏手畏腳。景星河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他把一切當做一場遠行,一場找尋自我的新生,幸運的是,景星河所擔心的都沒有發生,他和章連山是祁連山下兩棵白楊樹,孑然一身,卻又遙遙相望,他們的根莖是握在一起的。第9章11月22日,虎子娶了相愛了八年的女孩,白色的婚紗,白色的西裝,以這個銀裝素裹的世界做聘,我娶你嫁,生死白頭。虎子和女朋友秀了八年的恩愛,章連山以為自己已經免疫了,可看著此刻的兩人在祝福聲中擁抱在一起,章連山還是有些感動,感動的背后又是深不見底的羨慕,但凡有個能白頭偕老的人,誰愿意一生孤單。章連山也有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可惜不敢擁抱,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人嚇走了。這一場婚禮,新娘有喜不能喝酒,新郎又不讓喝酒,可苦了伴娘和伴郎,作為伴郎的章連山豁出去了,紅白不計,敬一杯就還一杯,喝的整個肚子大鬧天宮般的亂成了一窩蜂,喝到后面實在是忍不住去衛生間吐了一次,才舒服一點。婚禮結束,虎子捧著新娘回了家,章連山還算是清醒,在別人的幫忙下叫了個代駕,隨口報出來的卻是景星河家的地址。章連山記得今天是周六,公休日,五天一次的輪班也沒挨到景星河,人肯定是在家的,章連山一路扶著墻爬到了景星河家門口,趴在門上敲敲打打好一會兒,吵醒了鄰居都沒能敲開門,鄰居家的小男孩聽著外面的動靜,扒在一條門縫里對外面的人說,“這邊住的哥哥昨晚上沒回來。”說罷,小男孩就關上了門。章連山卸了一口氣,軟著腿坐到了樓梯上,吐完后清醒了不到片刻的腦袋又迷糊了起來,章連山趴在支起的膝蓋上,從口袋里找出來了煙盒,一根接著一根抽了起來。昨晚果林鄉派出所又在加班choucha麻將館,熬的有點晚,景星河索性就睡在了宿舍里,白天沒事,也就繼續睡著,下午醒來后才坐車回來,正好又看到樓下有賣烤紅薯的,景星河挑了一個大個的,邊吃邊走上了樓。景星河沒想到門口還蹲著一個章連山,滿身的酒氣,腳底下還有被撕成碎末的煙盒,和滿地的煙頭煙灰。“章連山。”景星河伏下/身子,輕輕地拍了拍章連山的右臉,章連山靠在墻上的頭抖了一下,人也醒了過來,“回來了啊!”章連山把手搭在景星河的肩上,要站起來,卻因為腳麻又栽到了景星河的懷里。景星河的胸腔被震的起了共鳴,手里的紅薯也掉在了地上,景星河沒管紅薯,拉著章連山站了起來,鑰匙就在手里,景星河打開了門,把靠在自己懷里泥一般的章連山推了進去。章連山進去便拖著麻了的腿晃晃悠悠的找水喝,他不是第一次來這里,想做什么都是熟門熟路的,景星河看了一眼外面滾在煙灰里的紅薯,認命的掃到了垃圾盤里,順便把章連山制造的垃圾也清理了。章連山抱著從廚房里翻出來了大瓶礦泉水,咕嘟咕嘟喝了一半撒了一半,喝好了又去冰箱里翻吃的東西,景星河的冰箱已經被上次景星漢帶來的東西填滿了,而章連山在里面翻翻撿撿,竟然挑出來了一個被人遺忘在角落里的青團。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青團沒有半年也有五個月了,早就應該扔了。章連山不管不顧的撕開袋子要吃,景星河一把搶過來丟進了垃圾桶里,“這個過期了,吃點別的吧!”章連山當伴郎,從昨晚忙到了現在,飯沒吃一口,酒倒是喝了不少,可跑了幾次,也吐得差不多了,現在章連山醉醺醺的喝了幾口水,只覺得肚子很餓,需要吃東西。章連山要去撿被丟掉的青團,被景星河手疾眼快的拉了回去,也是奇怪,這么一個琳瑯滿目的冰箱,怎么就能挑中一個平平無奇的青團,景星河的目光從冰箱里劃過,他在想什么是酒鬼能吃的,rou干太硬,糕點太甜,各種果脯也不怎么頂飽,一整個冰箱的食物,竟然還挑不出來什么合適的東西。章連山半是清醒,半是沉醉的把頭壓在景星河的肩上,看著景星河不反對,他又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