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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染成紅色的白煮蛋。這也是初夜才有的待遇。仆人用楠木盆打了水送進來,桑枝在屏風后自己擦洗了。但是身上很干凈,也沒有哪里疼痛。以前聽說陪男人睡覺是會很疼的,但是似乎并不疼。擦洗了身子,穿上衣服,同時床上也新換了被子床褥。光是知道夜間的隱私已被人窺視一空,就覺得羞赧不已,頭垂了下去,望著腳面再也抬不起來。給他換的衣服是黑色半領夾褂,襟領和袖腕上繡著藍綠色的云紋,從領到右衽一排細鈿扣。胸前斜掛上一條細掛帶,腳上穿上簇新的白底黑色鷂子鞋。桑枝一言不發地任人裝扮,正看著那雙腳尖翹起的新鞋時,臉被人抬起了。臉被扭過去,有人揉捏著他的耳垂檢視著。然后他被按到了一把圓椅上,一個女人按著他的肩膀,傳過來一把手燈,一根長長的粗針。桑枝看見針就閉上了眼睛。耳垂被捏著,一塊冰涼的帕子擦拭上來,帕子拿開后,掐著耳垂,燎過的針刺穿了過去。他抽了口氣,但是一個字也沒有叫出來。桑枝站在堂屋正中。屋子又深又高。老太太端坐在正上面的一把高交椅上,因為腳半懸在空中,踩著一個梅花紫銅腳爐,能看見煙槍頭的一點紅光。她跟這里的男人裝扮一樣,斜掛著一條彩繩編的掛帶——掛刀槍用的。怕這就是她名字的由來方桌旁邊,早已侍立了三個女人,抄著手站在那里,容貌身材不論,都是淡黃臉,黑短褂繡著杜鵑色的花鳥紋樣,同色的長裙直垂到地面。兩耳上都掛著珠子,銀手鐲銀戒。看著她們,左耳又疼痛起來,動一動就墜著一閃一閃地痛。褡褳老太太端著一把黃銅煙斗,已經被熏得黑黑的。煙味很嗆辣,桑枝隔得遠也聞到了,視線又要往下掉到腳面上。老太太把煙槍往楠木桌上砰地一敲:“湊近些我看看。”桑枝走了過去,老太太的臉在不甚明亮的光線里顯現出來。核桃臉,小癟嘴,泠泠的眼光從皺縮的眼中射出,端詳著桑枝。又拿起煙筒抽了一口。十月還不算冷,也沒有穿堂風,桑枝卻想打顫。“幾歲了?”桑枝奮力地回想。來之前,有人告訴他如今有十六了。“……十六。”“這么薄的身子骨,看起來還以為沒成年呢。”桑枝不答話。老太太又問:“哪里的人?”“水禹縣。”“哦,靠四川。幾歲離的家?”桑枝搖搖頭:“沒有家。”老太太哼了一聲,不屑地說:“人牙子倒把你教的好。”她又招招手道:“過來。”桑枝走過去,老太太把煙槍放在桌上,抓住他的手細看起來。翻過來覆過去,黑色的長指甲劃著他稚嫩的手心,描摹著那掌心的紋路:“這不像是能干粗活的手。女人的手也不能更細了。”侍立著的女人們含笑起來:“當然。畢竟是個少爺。”說完了這句話,又自悔失言起來,都頓足一聲不吭。“你出去吧。”老太太下了命令。桑枝跨過門檻,這才忍著痛摸了一下耳垂后,拿下干涸的血塊,又有血從傷口處流了出來。一動就疼的厲害。不過又能怎么樣呢?毫無辦法,還是得和這里的男人一般戴著銀耳墜。走在回廊里往下看,這才發覺這個憑山依水而建的寨子是多么大。昨夜只覺得寨門和碼頭隔得很遠,現在往下一看,從這頭到對岸山壁圈出了一大片鋪陳的水域,兩個碼頭上更是泊了八架閥子。雨絲飄蕩著,桑枝跟著仆人繞著環形的竹回廊走著,到了樓梯處,那人指給他看:“碼頭旁邊的是船庫、儲存間和廚房,樓上一排是米庫,別的地方倒罷了,船庫不能去,后面有人看守著的地方都不能去。”為什么不能去呢?不過桑枝沒回話,沉默地上了一層,記下了自己的房間方位。東南角,三開的大房間,斜對著水庫,后窗是竹林。那邊一角還有閣樓,清幽、干燥,在寨子里方位最好。桑枝回到房間……已經快中午了吧。他局促地在屋內轉著身,不敢摸那些陳設——西洋鐘、琺瑯彩塑、繡屏、墻上掛的一副鹿角、水牛角號子、懸著的一把彎刀……耳朵還是很疼,桑枝吸了口涼氣,坐到圓椅上,正打算摘下來,又起身把窗打開。雨稍歇,風未止。滿谷硯暗的翠色之中,寨門又開了,一方扁舟撐了進來。上面坐著一個撐著傘的女人。也是女人,她跟剛才在堂屋見到的女人完全不一樣。穿著天青色短上衣,同色紗裙蓋住腳面。同樣是由水路進來的,她是白天來,自己是晚上來。仿佛一個就得藏在黑暗里見不得人,一個就光明正大。桑枝又把窗闔上了。第3章千呼萬喚的攻房里點上燈了。西洋鐘指示著七點,開始報時了。一只機械鳥跳出來喳喳地鳴叫。桑枝正坐在桌旁,不由得嚇得抖了一下。家里以前也有西洋鐘,款式和這類似,不過那個是英吉利小人吹號打鼓的款式……關于家,桑枝倒寧愿自己完全不記得。但是鐘里的西洋小人還是記得。穿著花裙子白絲襪高跟鞋,然而卻是男的,戴著高帽子,三角臉上兩撇小胡子。昨天沒見到真容的大當家,他會是那種奇異的樣子嗎?臉上會不會有小胡子呢?不對,這里的男人臉上都不留須。頭發被撫摸的觸感鮮明地回憶了起來,像是摸小貓那樣。但是之后怎么被脫光了衣服,褥子上怎么留下了痕跡,完全沒有印象了。今晚才算是要真正認識他。很可怕……怕他跟人牙子一樣打他。不聽話就餓他,關在黑屋子里。盡力去服侍他吧。桑枝膽戰心驚地想。蜷縮在床上,不知過了多久,油燈搖曳了一下,發出燈花細微的爆裂聲。屋外,燈籠的影子搖晃映了進來。因為安靜,很輕微的腳步聲都能聽見。男人推開門走了進來。桑枝趕忙下了床,趿拉著拖鞋垂頭走了過去。他真的很高。自己因為低著頭,更是覺得只到他的腰間……余光看到他披著一件黑色紋繡的斗篷,是本地的款式。腳上也是一雙鷂子鞋,白襪,然后是一件垂到膝蓋下的竹布衫。他把燈籠放到了桌上,桑枝過去關上了門。單是關門聲就讓他又心驚了一下。真的跟這個男人單獨處在一室里了……還是個高大、陌生的男人。桑枝躡手躡腳過去,待他背過身,服侍他脫下了斗篷,掛在了一旁的紅木掛架上。燈籠被他熄滅了。桑枝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至少黑暗里,他比較不容易發現自己的臉紅。好熱……血液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