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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行。路聽琴不再與重霜交談,端坐在紙船上閉目養(yǎng)神。他閉上眼,不知過了多久,心神悠悠下墜,落到一個夢境里。怎么又是夢?路聽琴在夢中迷茫地眨眼。他不是多夢的人,自從來了異世總容易做夢,每每醒來都跟沒睡似的。這次的夢中是一片遼闊的草原,湛藍的天際下白云卷舒,仿佛墜月峰上見過的藍天。路聽琴發(fā)現(xiàn)“自己”騎在一匹毛發(fā)油亮的黑色駿馬上,不時甩出馬鞭,讓駿馬在草原上飛馳。“駕!”路聽琴看到“自己”骨節(jié)分明的手攥著韁繩,手腕處露出一截帶著黑曜石袖扣的白襯衫。黑曜石袖扣?這悶sao的裝飾不是我的風格啊……我夢到誰了?路聽琴仔細看著白襯衫的袖口。路聽琴在前世除了手表,不會用任何配飾。他穿的最多的是各種格子衫,每次都和研究所里的同門撞得慘不忍睹。外出參會時他有幾件高定,旅游和居家時怎么舒服怎么來。“師尊,小心!”突然,路聽琴聽到“自己”背后傳來一聲呼喊。這是重霜的聲音。路聽琴和重霜打了好幾回合交道,依然沒法對重霜的黑化程度放心,總擔心重霜什么時候又黑了。他聽到師尊兩字下意識汗毛倒豎,想回頭看。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軀,掙扎間意識晃出了身體。路聽琴在半空中瞪大雙眼。他看到黑馬在劇烈的拐彎中,前蹄觸到草原中一處凹陷的土地。它受了驚,前蹄高高昂起,發(fā)一陣嘶鳴。另一匹通體潔白、更為溫順的馬被主人馭使著從后趕上。白馬的主人控著馬繞在黑馬身邊,對黑馬大聲喊著什么。黑馬注意力被分散,前沖的態(tài)勢一緩。黑馬的主人抓住機會,不斷安撫著馬,最終馬匹平靜。他翻下身,晃了晃,坐在了草坪上。白馬的主人見此大驚,跳下馬跑過來,“師尊,沒事吧!”這是重霜,還是路聽琴在上次夢中見過的青年狀態(tài),但更成熟、眉眼更平和。他中等長短的黑發(fā)已經(jīng)留長,隨意扎在腦后。穿著一身上黑下白的騎裝,配中筒黑靴,顯得英姿颯爽。黑馬的主人、被喚作“師尊”的人,是路聽琴熟悉又陌生的模樣。他眉眼冷漠,看著重霜跑近,眼神中籠著淡淡的陰郁。身著帶袖扣的白襯衫、黑馬褲與皮靴,正不耐地揉著自己被韁繩磨破的手。他的臉比路聽琴上次在夢中看到的更為沉穩(wěn),保養(yǎng)良好的眼尾有極淡的細紋,顯示出歲月的痕跡。這是四十歲左右的“自己”,和三十歲左右的重霜!路聽琴的意識向上飄去,朦朦朧朧地看到重霜極度緊張地跪在“自己”身邊,聽到斷續(xù)的對話。“師尊,讓我看看手行嗎,我?guī)Я藨钡乃幐唷龝€是換回來吧,我騎黑馬。”“我允許你跟過來了嗎,滾。”“師尊還是多歇歇,現(xiàn)在沒靈力,身體比不得以前……弟子該死!不說了不說了,師尊賞光坐我外套上行嗎,地上潮。”“……行了,停下。下午的議程說一下。”“是,師尊!今天下午的開幕式原定兩點半開始,我們現(xiàn)在……”路聽琴被青年重霜的狗腿和卑微糊了滿臉,他感到自己抓住了什么線索,又不敢相信。他的意識暈乎乎地在黑暗里浮沉,不愿意醒來,想再回到那片草原上看一眼。空氣似乎重新流動了,路聽琴感到風吹過自己的臉頰,聽到鳥鳴聲聲和若隱若現(xiàn)的嘈雜人聲。他知道自己又回到了異世,這是玄清道人隔絕冷氣的罩子消失,紙船落了地。路聽琴嘆了口氣,睜開眼。他身處一片落光了樹葉的桃樹林中,少年模樣的重霜安靜地站在船邊等待著,手指掐出障眼法阻止路人對此的窺視。見到路聽琴睜眼,重霜立即道:“師尊,我們已在蓮州城外圍。城里人多眼雜,弟子恐怕師尊會不適應,可以再歇會。”“不用,”路聽琴自覺睡過頭,有點丟臉,“帷帽給我。”重霜早有準備地遞上白紗帷帽。路聽琴接過帷帽戴好,看著重霜的態(tài)度,怎么看怎么覺得和夢中的青年重霜相似。他哂笑一聲,自嘲沾了墜月仙尊的光,到異世還感受了一把“師徒情深”的貼心服侍。白紙船感應到重量的變化,在路聽琴與重霜下船后自動縮小,化作一個光團浮在路聽琴身前,像是在帶路。路聽琴跟隨光團,走近他來到此世見過的第一座城池。這是一座依山靠海的城,高聳的城墻好像由一整塊山石劈造而成,城墻上刻畫著密密麻麻的巨型符文。城墻后可見一座丘陵大小的山,山頂上有一座站在蓮花寶座上的巨大立像,面朝海水的方向。立像刻畫著一位長須老者,眼神平靜而睿智,仿佛擁有無盡力量,能震懾群龍、蕩平海嘯。老者一手伸出成拈花狀,指尖上雕刻著一只栩栩如生的蝶。“重霜,你看到造像了嗎?”路聽琴不動聲色地問道。這造像的姿態(tài)讓他覺得很熟悉。“稟師尊,弟子看得有點模糊……啊,是祖師,原來祖師在此斬的七龍!”重霜興奮地往前幾步,轉頭對路聽琴道,“師尊稍等,我去等錄入路引。”路聽琴:“……去。”玄清道人到底多大了,他保持著美少年的樣子不會哪里覺得奇怪嗎!重霜對路聽琴行禮,懷著朝圣的心態(tài),像一只小鳥快活地向城墻蹦去。蹦了兩步,他記起在路聽琴面前要守規(guī)矩,改成了每次邁步間距都相等的沉穩(wěn)步伐。城門分三道門,正門是官路,如果沒有要人出行就會常年緊閉。其余兩道側門一道走商販,一道走平民百姓。修士的登記處在城門之上,凡是修真者入城,都要經(jīng)過刻有密集符文的墻頭。路聽琴看著墻頭和重霜的背影,臉色忽然一變,他對重霜傳音入密:“重霜,回來!”重霜停住步伐,轉身就要往路聽琴身邊走。但是晚了一步,他剛才邁出的一只腳踏入城墻符文的感應范圍,瞬間所有的符文綻放出血色光芒,半空中傳出一聲短促的尖嘯。“妖物!”守城的士兵舉起長矛,迅速結成小隊。看見血光,排隊入城的商販和平民大亂,有膽小怕事的騎上驢就往城外跑。一個穿開襠褲的娃娃正在土路上玩螞蚱,被母親緊緊摟在懷中。有妖物,在哪?重霜下意識拔出佩劍,要擋在百姓身前。他昂頭,發(fā)現(xiàn)血光從符文處打下,層層落在自己身上。百姓恐懼地看著他,士兵舉起長矛警惕地接近他。重霜凝固在路中央。他的心墜入冰窖,感到全身血液在這一刻停止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