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糧食喂大的，卻大多不會考慮炊煙有多熏人，醬油罐子空沒空。而呂箐箐和張志強撒手一走，張蔚嵐尚未結(jié)實的脊梁就必須要多撐起一些東西。

這些東西龐雜又俗氣，悲哀到極點，能生薅硬拽地拔苗助長，提早驅(qū)趕走他身骨里的少年氣。

張蔚嵐霍亂暗沉的少年歲月，隨著一對喪天良的短命爹媽一起去了。連同他性格中那份本不鮮明的肆意，也一道化成灰燼，風(fēng)化于泥土深處，再也不見了。

鐘寧吊著手腕，用巴掌給自己扇風(fēng)，扇出一身汗來。他臨院門抹了一把臉，一手汗?jié)?，竟聽見院門里傳來哇哇亂叫的哭聲，是小女孩在哭。

這場景有些熟悉，幾天前的晚上，在殯儀館，他也擱門外聽過，很相似。

“怎么......哎！”鐘寧扭頭要朝張蔚嵐說話，張蔚嵐卻已經(jīng)撒開腿跑了出去。

“我/cao?！辩妼幰哺苓M院門，立地就懵了。

還真是小歡。

小歡站在張蔚嵐家門口嗷嗷大哭，眼淚鼻涕黏糊一臉，張老頭蹲在她對面哄，越哄哭聲越大。

小歡尖叫：“mama，我要mama。”

張蔚嵐杵在原地立著，生覺胸口里的寒冷要往上漲，他趕忙深吸一口氣壓了壓。

張蔚嵐走過去，一把揪住小歡的胳膊，將小丫頭拽了個趔趄：“你來干什么？你怎么找到這兒的？”

張老頭趕緊拽住小歡另一只胳膊，他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張蔚嵐，有心疼也有愧疚，混雜不清：“蔚嵐，你先別，這是你meimei?！?/br>
張蔚嵐沉默了一會兒，冷漠地說：“我沒有meimei?！?/br>
說完，他用力拖了一把小歡，將小歡拽離張老頭的手，拉著拖油瓶轉(zhuǎn)身往外走。

“你聽爺爺說！”張老頭在后頭又牽住小歡，“是她媽把她扔在門口，說讓她來找爺爺......”

張蔚嵐猛地頓住，轉(zhuǎn)頭不可置信地瞪向小歡。

就像沉睡萬載的孽龍忽然被掰掉逆鱗，張蔚嵐朝小歡吼了一聲：“閉嘴，別哭了！”

小歡嚇得咯噔，倒霉催的小腦袋頂靈光，趕緊轉(zhuǎn)身撲進張老頭懷里，小手揪住張老頭的衣服，梗著脖子憋氣，不敢哭出聲。

鐘寧自覺被當(dāng)空一道驚雷迎頭劈下，他品一品張老頭的話，雖然沒明說，但意思挺清楚了——張志強外頭的野婊/子，想把小歡托給張老頭養(yǎng)。

換句話說，張志強死了，這孩子她不要了。而且照這個架勢，張老頭是想收小歡。

張老頭蹲在地上，抬頭望張蔚嵐，小聲小氣地說：“蔚嵐，爺爺對不住你，但小歡她還小，不該她的事。”

張蔚嵐蒼白的手向小歡，不肯讓步。他重重地說：“滾出去。”

小歡一個哆嗦，死乞白賴往張老頭懷里鉆。張老頭看看張蔚嵐，又拍拍小歡的后背，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不走是吧。”張蔚嵐走上去，狠勁從張老頭懷里將小歡扒出來，陰著臉說，“你不走我扔你出去?！?/br>
“蔚嵐！”張老頭老不中用，往前一撲，好懸沒摔一跟頭。

鐘寧看見嚇了一跳，飛快蹦上去扶了把張老頭，生怕他再磕出一臉血。

鐘寧朝張蔚嵐喊：“張蔚嵐你干什么？這是你爺爺，怎么就不能好好說？”

小歡扽不過張蔚嵐，支橫八叉地在門口跌一跤，還不敢大聲哭。

張蔚嵐甩開小歡的手，扭臉沖鐘寧犯狠：“我干什么關(guān)你什么事？”

他這灘死水死了太久，忽然捏到由頭一朝爆發(fā)，讓鐘寧好一陣語塞。

張蔚嵐趁著鐘寧發(fā)懵，緊跟緊刻薄起來：“你這幾天累死了吧？蒼蠅一樣圍著我轉(zhuǎn)，怎么，看笑話？可憐我？現(xiàn)在還想管我家的事，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嗎？”

鐘寧氣急敗壞，又被一刀捅出窟窿，巴不得運一口老血上來，呸張蔚嵐一臉。

全當(dāng)他的熱乎心肝喂了狗。

“我他媽誰都不是?！辩妼幋蟛娇邕^去，用力將張蔚嵐推去撞院門。

他這一下卯足了力氣，動靜太大，嚇得小歡竟在地上滾了一圈。

屋里的大朵子也受不住了，對著鐘寧家的門一通耍爪，狂撓不止，急兇兇地大吠。

鐘寧揪起張蔚嵐的衣領(lǐng)，又將人往大門上摔過去，“咣當(dāng)”一下。

鐘寧氣得肝疼：“你夠了吧？這么多天了，你他媽夠了吧？”

張蔚嵐將手里的一兜醬油醋往地上摜，咵擦咵擦全摔碎了，黑的白的淌了一地，空氣里溢出了酸咸味。

小歡已經(jīng)連滾帶爬轱蛹去了張老頭那邊。張老頭抱著小歡，擱地上坐著，幾乎緩不上氣兒。

張蔚嵐對鐘寧說：“你給我滾蛋。”

鐘寧瞪著張蔚嵐看了一會兒，點點頭：“行，你憋得難受，我知道?！?/br>
鐘寧咬牙切齒：“想沖我撒火是吧。來?！?/br>
他話音剛落，飛快揮出一拳，對著張蔚嵐的白臉皮揍了過去。

“小寧！”張老頭快被嚇出心梗了。

張蔚嵐被鐘寧一拳打歪了頭，他用舌尖抵了抵臉側(cè)，面皮生疼，疼得都要裂開了。

連同他胸腔里那份冰凍的寒冷，也要裂開了。它似乎凍連在骨血和皮rou之中，八花九裂的瞬間撕扯整個身體跟著劇痛。

張蔚嵐握緊拳頭，對著鐘寧的臉也回了一拳。鐘寧更是躲都沒躲，硬生生吃這一下，同時用膝蓋往上一頂，撞上張蔚嵐的腹部。

張蔚嵐悶哼一聲彎下腰，一腳蹬去鐘寧小腿，鐘寧被他踹得腿麻，退出兩步趔趄，張蔚嵐趁機撲上去，又將鐘寧撂倒，壓死在地上。

兩個彪貨擱地面邊打邊滾，鬧了一身醬油白醋，小歡惟恐天下不亂，和大朵子比賽叫嚎，張老頭又顧不動，眼下兩只鱉王八出手太快，他連拉一把都沒縫拉，只能大口倒氣喊他倆別打，兩句喊下來供氧不足，眼冒金星。

張蔚嵐一個翻身，鐘寧又被按在地上，他倆互相擰著對方胳膊，誰都不讓戧。

鐘寧一個大意，單挨了張蔚嵐一拳，被揍得牙疼。

“媽的?！辩妼幣尥?，一只手去推張蔚嵐的肩膀，想把這混蛋掀下去，可惜沒掀動。

鐘寧另一只手薅過張蔚嵐剛打自己的右手，扭頭在張蔚嵐小臂上惡狠狠咬了一口。

“啊......松嘴！”張蔚嵐疼出聲，左手死掐著鐘寧下巴頦，讓他撒口。

鐘寧就是不松，舌尖已經(jīng)嘗到了熱腥味。張蔚嵐的小臂都被他啃出血了。

第16章死犟種嘴硬

“干什么呢！”嚴(yán)卉婉左手一兜菜，右手一兜水果，還沒等進院門，就將鬧劇看了個正眼。

“鐘寧！”嚴(yán)卉婉又喊，給手里的東西扔去地上，趕緊跑過去。

鐘寧和張蔚嵐聽見嚴(yán)卉婉的聲音，同時頓了下。

但鐘寧依然咬著張蔚嵐的胳膊，張蔚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