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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視掉他提醒的嚴屹的手臂,拍上去才發現男人小臂上有力的腱子rou全都是緊繃著的。如夢初醒般,車速緩了下來。“去我家,”他說,仍直視前方,如果不是他挽起袖的小臂青筋都浮現,只會覺得他的語氣同內容一樣強勢,“去我家…吃飯…?”“恩?……也可以呀。”不到十分鐘的相處,不超過十句的對話,卻在油門的囂囂轟鳴中,離他家不到十米遠了。六剝蝦內生命力頑強的爬山虎層層疊疊,朔風一過,掀起一陣綠波。青黑色的磚排布若魚鱗,規律地參差交錯,矗起一幢朝南小樓。小樓并不是豪宅獨棟,只是位置偏幽,吆喝聲和凌亂步伐聲經過距離的重重削減傳到此間就模糊了許多。在姚良的印象中,將當今世道所謂的“上將”聚在一起,恐怕都能組成一支軍隊出來。而今,但凡手下有幾個兵的,都敢自封為將。而這群“將”大多只是烏合之眾,手上有了權就開始占田修別館,三窟養姨娘,尋歡作樂,自甘墮落——但嚴屹合該是不同的……姚良跟在男人后面,垂眼想著如果有個扭著腰肢的紅唇女人來開門他就勿需留下了。這樣的事情當然不會發生,男人背對他走在前面,面不改色地蹭掉手上的冷汗,然后彎腰為他拿出一雙棉拖。紅色的,姚良一瞥,是和嚴屹穿的藍色的相同款式,都是手工制作,只是風格是市面少見的粗獷,也不知道是哪家鋪面如此獨一無二。換鞋、進屋、落座。明知不禮貌,但姚良還是忍不住打量起男人居住的室內。屋內看起來并不大,卻布置得井井有條,看起來簡單又舒服——也能從疏少家具和生活用品看出這里明顯是單人居住。熟悉的環境讓人放松,寬肩稍卸的軍官松開袖扣,挽起衣袖,詢問除了自己,第一位踏入督軍府的人時語氣自然了許多。“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呀,”姚良抿一口遞來的熱茶,將茶盅放在小幾上從沙發上站起,對他說,“我也去廚房幫你吧?!?/br>“不行,”或許是拒絕太快,他話音一頓,又加了兩個解釋的字,“危險?!薄拇_很危險,做飯時爆出的油濺燙到姚良身上是比在戰場上沖鋒陷陣還要危險一百倍的事。男人說完就長腿一邁,進了廚房,留下姚良在原地,對著他挺拔的背影,緩緩歪了歪頭。一陣水柱清洗的嘩嘩作響后,廚房很快就傳出了油鍋沸騰的聲音,聽得重新坐回沙發的姚良捏緊了杯壁——他有嘗試過學做飯,水煮熬湯還好,炒菜的時候一將菜放入油鍋瞬間就滋滋炸響,像爆炸一樣。nongnong的青煙撲面,根本看不清油是否四濺,他因此對這個聲音簡直有了應激反應……嚴屹端著第一盤菜出來的時候,從這里直直望過去,正對上坐在沙發上的人。采光良好的房間內,姚良鑲上金邊的輪廓清晰可見。他倚靠在扶手處,左手托著下巴,側臉安靜而雪白。他的脖頸很細,腕骨小巧,從柔軟的發絲到利落的下頜,從修長筆直的雙腿到穿著丑陋拖鞋的腳都是極美好的線條。他隨便一靠都是對他心臟的一次精準狙擊,都是自內而外的天生優雅——和他兩個世界的優雅。一身油煙的男人不由自主地捏緊了餐盤,被剛出鍋的熱度燙到悶哼一聲。姚良正翻看一份陳年的青年報——油墨漸淺的報紙上,幾個偏難的字皆被人圈了出來,并在一旁做了字典上的注釋——就聽到了一道低沉的聲音。“恩?做好了嗎?”姚良走過去,想要幫嚴屹端過菜盤。指尖相觸,皮下的血管仿佛都能通過這一毫米的觸摸感覺到,每一滴熱血都在對他煽惑牽引……想要,第一眼就想要……嚴屹猛地退開,把來幫忙的人嚇了一大跳。“不用?!蹦腥藢⒈P子放下,又扯了張紙巾,指了指,迅速地轉身走了。姚良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原來是剛剛他們相碰的時候不小心沾到他手上的油了。待菜全部上完,攥著筷子的姚良認真地、仔細地回想,今天確實不是除夕,也不是新年——只見方格桌布上六個圓盤上滿盛珍饌,白灼蝦、松鼠桂魚、醉雞、梅菜扣rou、素湯、釀豆腐……色香味俱全,葷素湯全有,簡直堪比一頓年夜團圓飯。飯桌上有一瞬的寂靜,一個是表面向來萬事不顯,一個是震驚于男人的廚藝和這一餐豐盛的程度。“很好吃。”一切的詞語都顯得貧乏,在真正的美味面前再怎么想夸也只能說出好吃兩個字。嚴屹動了動碗中的木筷,抬眼,正對上那雙盈盈笑意的秋水眸。于是又不著痕跡地順下眼瞼,依舊是慢慢回答:“你喜歡...就好。”說完,他將碗中等待良久的蝦放入了口中。“嚓吱。”連殼帶皮吃進去,節肢和硬殼嚼碎劃入喉管,被磨煉得百毒不侵的喉管早已適應,然而其粗暴的吃法卻讓對面的人小小地吃驚了一下。靈巧的手指將累贅的堅硬表面分離,橘紅與白色碎rou呈條紋相錯,一個剝了殼的完整蝦身被放進了對面人的碗中。“謝謝你的飯?!鄙ひ羧崛岬模裼鹈珦现?。男人看著碗中和耳朵形狀一樣的蝦rou,喉嚨吞咽了幾下,卻干渴得不能回應。蝦rou被人小心翼翼放入口中,牙齒閉合,唇齒間滿是新鮮嫩滑之感。蝦的rou質富有彈性,爆出的汁水比他嘗過的所有東西都要香,都更甜。七強吻空氣安靜得只有洗水池三十秒一次的滴答聲。他的眉棱高峻,眼眸狹長,如果直視人的時候,應該會很有殺氣吧。姚良偷偷往身旁窺視一眼,如此想到。他們坐在同一張沙發上,誰也沒說話。在這寂滅的間歇中,他對挑起話題的把控能力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某位熱情過剩的鋼琴老師教他“今天天氣很不錯,對吧?”這樣的句子也想不起來。眼瞅著這樣詭異又寧靜的氣氛仿佛是要維持到天荒地老的架勢,姚良側過頭剛想開口就對上了一雙同一時間轉過來的眸子。或許是先入為主的觀念,在知道他是刀尖舔血的人后,姚良怎么看都覺得,男人的虹膜周圍簇有一圈將眼瞳渲染得暴戾兇狠的血色。而現在,這雙眼睛的主人向他遞來一杯茶,聲調聽起來依舊是僵僵的冷硬:“渴嗎?”姚良中午菜吃得多,湯喝得少,因此這會兒的確也是口渴,便伸手道謝接過。指尖相觸的時候,干燥冬季常出現的靜電流在他們之間穿梭,兩人都被電得麻了一下。男人的手很穩,待姚良完全將茶盅接過才收回手。姚良垂眸摩挲著杯壁,是和他的指尖一樣guntang的溫度……一時鬼迷心竅走來的位置,讓他的焦躁幾乎快壓制不住。在姚良抿了幾口茶后,嚴屹忽然站起了身,兩人的距離也隨之拉開。“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