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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夠了?跟我回去。”“大哥,大哥!”蘇岑掙了幾掙才好不容易抽出腕子,看著人抿了抿唇,“我不想回去?!?/br>“不想回去你在這兒干嘛?真要當和尚不成?!”蘇岑小聲道:“也不是不行……”蘇嵐眼神一瞪,蘇岑急忙后退了兩步,辯解道:“我不是要當和尚,這里很好,很清靜,能讓我想清楚一些事情?!?/br>“家里那么大的宅子不夠你想的?揚州不行也還有蘇州呢,爹娘年事已高,一直叨念著讓你回去,你不在他們膝前盡孝也就算了,還要跑到這和尚廟里傷春悲秋,不就是那點功名,那點……有什么想不清楚的,沒了還就活不成了不成?”看著蘇岑低頭不語,蘇嵐又覺得自己話說的有些重了。這個弟弟他從來都是引以為傲,呵著護著生怕被人欺負了去,爹爹責罵他都得心疼好一陣子,如今折騰成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罪魁禍首他還打不得又罵不得,心里也憋著一口氣,一直也沒理順了。“大哥,”蘇岑抬頭沖人笑了笑,“自打來了這里我已經好了很多了,你看,我又開始寫字了。”蘇嵐愣了愣,轉而看著人手上的筆,墨還未干,顯然是剛剛寫完。“我就是丟了東西,心里空落落的,你再給我點時間……”蘇岑低著頭輕聲道,“我會好的?!?/br>蘇嵐終究不忍心再斥責什么,轉頭一想,心病還得心藥醫,佛法無邊,說不定真能蕩滌心神,把他以前那個弟弟還回來?正愣神間,寺里又出來個身披袈裟的老和尚,由當日那個上門化緣的大和尚攙著,沖兩人微微頷首,“阿彌陀佛。”蘇岑回身應了一聲:“主持?!?/br>一寺主持,蘇嵐也不好無禮,跟著蘇岑沖人雙手合十行了一禮。老主持慈眉善目,沖蘇嵐問道:“施主可是為了蘇小施主來的?”蘇嵐瞪了自家弟弟一眼,回道:“正是?!?/br>“蘇小施主與我佛有緣,他命里有此劫數,是必經之劫,渡劫之后方得大徹大悟。佛門清凈,佛祖慈悲愿為蘇小施主度此劫數,一切自由安排,施主不必過于擔心?!?/br>當日草堂寺主持所說的一一應驗,蘇岑不由對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多了幾分敬畏,而且自他來了寺里以后,確實覺得好受了不少,每天清晨起來要灑掃,白天幫人寫簽,晚上還要跟著寺里的和尚們做晚課,倒真是越來越少想起那個地方以及那里的人了。蘇嵐聽說佛祖要幫自家弟弟渡劫,心里稍稍一動,追問道:“主持此話當真?”主持合十笑道:“出家人不打誑語?!?/br>蘇嵐猶豫再三才松了口,答應讓蘇岑暫且留下來,臨走之時又與人約法三章——一不準出家,二不準出家,三不準出家!蘇岑認認真真應了三遍蘇嵐才不情不愿點了頭,在寺里用了午飯才離去,隔個三五天還要再來確認一遍。蘇嵐來自然不是空著手來,每一次都備好了十足的香火錢,一副誠心禮佛的模樣,背地里卻只想悄咪咪給蘇岑改善改善伙食。半年下來,不只改善了寺廟的伙食,剩下的錢還重新翻修了大雄寶殿,進而吸引了更多的香客,蘇岑每天寫簽兒寫的手都快抽筋了,每天一沾枕頭倒頭就睡,更沒時間憂心其他事了。如今寺里的人見了他都要打一聲招呼,連主持見了都要笑一笑,蘇岑恍然,靈元寺的主持哪里是不會做生意,而是之前的蠅頭小利都不放在眼里,抱住他這棵搖錢樹才是重中之重。八月底,天氣轉涼,銀杏樹葉由綠轉黃,洋洋灑灑鋪滿了半個山頭。蘇岑在清晨打掃時忽然聽到哪里轟然一聲響,緊接著整座山頭都跟著搖了搖,銀杏葉子簌簌而下,把方才剛掃干凈的地方又蓋上了一層。寺廟里的和尚匆匆沖出來查看,嘰嘰喳喳討論了半晌也沒得出個結論來。蘇岑眉頭緊蹙,心里冒出個不好的念頭。直到上午有人上山上香他們才知道,就在今天早上,宿州發生了地動。第211章宿州揚州距離宿州足有五六百里路,在這里都能感覺到震感,足以說明這次災情的嚴重性。揚州物資豐沛,林宗卿身為揚州刺史,甚至沒等朝廷的批奏回來,已經第一時間協同揚州司馬召集了揚州城內可用的兵馬和籌集的糧草物資押送宿州。靈元寺上上下下討論了一天,覺得出家人當以慈悲為懷,普度眾生,遂派遣寺中幾個長老帶上數人趕赴宿州,以安撫生者,超度亡靈。蘇岑也在同行之列。一是覺得自己有當初徐州的經歷,或許能幫上忙,二則是他與宿州尚還有幾分淵源,還想再去看看那個“白云鄉上”的地方。一行人負輜前行,每個人都背了半個月的干糧,不求救濟多少災民,至少不要再為宿州增加負擔。這一路下來算是經歷,也算是修行,只有見過了真正的民間疾苦,方能大徹大悟參透佛法真諦。一行人夜里宿在離著宿州城幾十里的符離縣,這一路走來,越靠近宿州城,殘垣斷壁,屋毀人亡,所有事物上都蒙著一層陰郁的灰色,哪里還有一點“此去淮南第一州”的樣子。此時距離地動已經過去三天了,土地坼裂,茅屋陷落,有些村子甚至整個被夷為平地,所有幸存者擠在一間臨時搭建的窩棚里,已經過了情緒激動的那陣子,如今一個個灰頭土面目光呆滯,除了會喘氣,更像一具具行尸走rou的尸體。隔著不遠,那些真正的沒來得及處理的尸體堆砌在一起,缺胳膊少腿兒的,面目全非的,已經開始散發出陣陣惡臭。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小沙彌嚇的臉色慘白,閉著眼連念“阿彌陀佛”,連那幾個看淡了生死的長老們也是眉頭緊鎖,圍坐在一圈誦了一段往生經。蘇岑倒還算鎮定,有徐州見聞在前,所以早有準備。大災之前命如螻蟻,根本不是人力能抗衡的,人能活下來已經是上天憐憫,也不好再奢求什么了。一行人在村子前頭的一塊空地上安頓下來,燃起篝火,分食了食物和水。夜里霧重,他們露天而宿,被火光一照,每個人身上都是一層亮閃閃的露水。到了后半夜篝火也熄了,蘇岑中途醒了幾次,將身上的露水抖落下來,卻還是覺得寒意能漫過衣裳滲透進去。剛躺下沒一會兒,隱約聽見身邊窸窸窣窣有動靜,剛一睜眼,與一雙漆黑的眸子正對上。蘇岑第一直覺是什么小動物,但頃刻又意識到不是,方才在他身側偷偷摸摸摸索的,明顯是只人手。兩個人對視了足有幾個彈指,對方的眼神猶豫了一下,后來可能是覺得人反正是醒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抓起蘇岑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