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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進來攪亂了這一池渾水,陸小九不至于這么急切地出村,也不至于一個人孤伶伶地死在陰冷的地道里。“蘇哥哥……”曲伶兒有些為難地看著蘇岑,卻敵不住蘇岑的用意已決,只得慢慢松手。只是那老嫗一身力氣也耗盡了,頹然癱坐在地,嘴巴張著,卻是失聲的,最后才劃出一聲凄厲的長嚎,混雜這無盡的悲傷與絕望。想必她也知道,陸小九與她是不一樣的,這村子關不住她的孫兒,若不把這一腔憤怒發泄在蘇岑身上,她也不清楚還能如何發作。蘇岑在老嫗身前蹲下,明知道她聽不見,還是鄭重其事道:“我會給小九報仇的。”直到長夜將盡,天光徹底大亮,陸婆婆才從地上爬起,口中喃喃自語著:“小六沒有了,小九也沒有了……”一步一步,向著尚還漆黑的堂屋里走去。片刻之后,一聲頓響,等蘇岑他們沖進去時,陸婆婆已經倒地,胸口窩著一把錚亮剪刀。陸小九和陸婆婆的尸體蘇岑代為收斂,葬在那天他們經過的那片墳地里。看著那一座座沒有墓碑的孤墳,蘇岑突然有些理解這里的人為什么不立碑了。換做是他,也寧愿去當一個無名無姓的孤魂野鬼,而不是仍然再被困在這里。將兩人下葬完,蘇岑領著曲伶兒來到老頭的茅屋,沖老頭認真作了一揖:“前輩昨夜說可以送我們出去,如今還算數嗎?”老頭從煙桿子上抬眼打量了蘇岑一眼:“想走了?”蘇岑道:“我想勞煩前輩替我送伶兒出去。”曲伶兒:“?!”老頭問:“你不走?”蘇岑點頭:“我不走。”“那我也不走!”曲伶兒急道:“蘇哥哥我跟你在一起,我不走!”蘇岑回頭沖曲伶兒笑了笑,“你不走誰去搬救兵?”“搬,搬救兵?”曲伶兒一愣,“什么救兵?”“傻伶兒,”蘇岑無奈一笑,“他們能屠盡村子里二百多條人命,又有實力在村子下面建那么大一張棋局,你還當真覺得他們只是普通人嗎?”曲伶兒臉色一白:“暗門?!”“六博棋對應太極八卦,八卦又對應暗門八門,我在推測出棋盤來的時候就已經有所想法了。”蘇岑道,“徐州官銀被劫,六十萬兩不是個小數目,幾口沉甸甸的大箱子走在路上太引人注目了,當時我就覺得暗門應該在徐州有一個落腳的地方,方便他們儲存官銀,再轉運到其他各處。而這個地方,與世隔絕的陸家莊再適合不過了。”蘇岑頓了頓,接著道:“還記得當初在揚州的時候,何驍就曾經提到過,暗門里有位陸老爺想要抓我,后來祭天案,沈于歸手里的白磷也是出自這位陸老爺之手,他們口中的這個陸老爺,我沒猜錯的話,跟大宅子里的那一位應該就是同一個吧。”“可是……”曲伶兒皺眉道,“蘇哥哥,你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蘇岑道:“我還有事情要做。”曲伶兒皺眉:“什么事?”蘇岑沖人輕輕一笑:“我要進大宅子。”送走了依依不舍的曲伶兒,蘇岑對老頭對桌而坐,老頭端著煙桿子睨著蘇岑,“你說你要進大宅子?”蘇岑點頭:“是。”“你怎么進?”蘇岑食指蘸水,在桌面上畫了一副六博棋的棋譜,“若整張棋盤是陸家莊,”蘇岑點了點中間的小框,“則中間‘水’的位置就是大宅子。地面上的大宅子高墻厚壁,我自然進不去,所以只能由局入局,從地下的棋局入手。”老頭盯著蘇岑手底下的棋譜看了一會兒,問道:“你小子懂六博棋?”蘇岑謙遜回道:“略知一二。”老頭冷笑一聲,“略知一二你就敢入局,昨晚若不是有我,你們在外圍就被擊殺了,還能由得你進到內圈里?”“昨夜我們是被人算計了,”蘇岑垂著眼眸道,“我原本只是想試探一下,看看這棋局究竟是怎么運作的,不曾想對方的人放了別人入局,我們投箸便算作無效了。”老頭道:“那你怎么保證這次對方的人就不會從中作梗?”“所以才需要前輩的幫忙,”蘇岑道,“按理講一方只能選擇一個‘張’位當做入口,其他棋子要入局也只能從這個位置開始起步。我想讓前輩替我守住那個入口,只要沒有別人干擾,我就能進到內圈。”老頭嗤笑道:“內圈可沒有‘張’位,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而且最糟糕的情況……”“最糟糕的情況下有可能對方有六組人同時圍攻我一個,我已經想到了,”蘇岑一雙眼眸里平淡如水,“可六博棋的公平之處就在于一個‘博’字,我就想博上一博,這天理到底是向著jian邪,還是大道。”老頭瞇眼打量著眼前人,眼里的銳利終究是被那腔孤勇融了,化了,敗了,輕輕嘆了口氣,“你可知道要入內圈,先決條件為何?”蘇岑眉目一展,點了點頭:“化梟。”第159章入水六博棋中的棋子,一曰散,二曰梟,散子有五枚,而梟只有一枚,以散為賤,梟為貴。棋盤中間的“方”位又稱之為“水”,“水”中有陰陽兩條魚,要想入“水”食魚,只有梟子能辦到,而剩下的散子,別說入“水”,連內圈都進不來,只能在外周徘徊。而若想散子化梟,只有一個辦法,“成梟而牟,呼五白些”,也就是投箸時得投出五個陽面,屆時散子化作梟子,才有了入內圈的資格。老頭問:“你怎么保證你能投出五白來?”蘇岑道:“投不出來便與他們在外圍多繞幾圈,多投幾次總能出來的。”老頭哼笑一聲:“那你只怕繞上一天也進不去。聽天由命還想著能勝天半子,癡人說夢!”蘇岑倒也不惱,無奈笑笑:“那前輩又有什么高見?”老頭咂了口煙,隔著朦朧的煙霧打量蘇岑半晌,“你為什么一定要進大宅子?等那小兔崽子搬救兵來一塊殺進去不就完了?”蘇岑垂眸道:“我們對大宅子里的情況一無所知,即便伶兒真的找了人來也無從下手,而且只要有地下的密道在,他們就能有恃無恐,大不了最后從密道逃走,再找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再造另一個陸家莊出來。”蘇岑神色忽然一凜,“所以必須一擊必中,暗門行蹤詭秘,這是我們第一次離它這么近,總要有人身先士卒,里應外合,才好一網打盡。”“小卒子一般可都沒什么好下場。”蘇岑一笑:“小卒子以下克上的先例也不在少數。”老頭瞇著眼沉默了一會兒,終是笑了,“好小子,不枉我把本事傳給你。”蘇岑立即起身,沖老頭認真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