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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留在這里挨個詢問案發當日他們都在干嘛,徐有懷平日里都與什么人來往,可有結仇,近日可有異常,自己提出想在院子里四處看一看。徐林氏指派徐府管家給蘇岑引路,延康坊這地段雖入不了那些達官貴族的眼,卻也不是尋常人家住的起的。這徐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共有三進,一二進圍繞天井布置,左右還分別添置了一組庭院,三進為后寢,中間庭廊相連,院子正中留了一處活水,寓意四水歸堂、藏風聚氣。蘇岑由管家帶著穿過天井往后寢去,一路看過去,出聲問道:“你家老爺是蜀中人?”管家一臉訝然地回過頭來:“大人怎么知道的?”蘇岑抬起下巴點了點面前的建筑:“屋面起翹,天井縱深較淺,外廊交錯,這些都像是蜀中的建法,想必是你家老爺住不慣京中的房舍,特地找人打造的吧。”“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管家點點頭,“我們老爺確實是蜀中人,只是早年間舉家遷來京城,如今早已經與那邊沒有聯系了。我自幼便在徐家,簽了死契的,當年跟著一并過來,適才知道這些事,那些新來的下人們只怕都不知道我們本家其實是蜀中人。”蘇岑問:“什么時候遷過來的?又是為什么要遷過來?”管家想了想,“遷家大概是在十一二年前,至于為什么,大概是因為老爺生意越做越大吧?我們這些當下人的也不清楚這些事,主人家讓遷便跟著過來了。”蘇岑點點頭,也不再多問什么。顯然這個管家訓練有素,口嚴的很,不該說的一句也不會往外吐露,凡是能說的也都是蘇岑自己能查到的。一路到了后院,坐北朝南的一間正房正是徐有懷的臥房,蘇岑在簡單請示過之后才推門而入。臥房里中規中矩,看得出來早晨還剛打掃過,蘇岑轉了一圈也沒找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從房里出來走出去七八步,蘇岑又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莫名覺得哪里不對勁。當初在房里還不覺得,如今越往外走這種感覺越甚,將出院門蘇岑又停了步子,回頭指著正房兩側的耳房道:“那里我能看看嗎?”話雖是詢問,卻根本沒有商量的余地。管家明顯一愣,但片刻之后就恢復如常,對蘇岑道:“大人請便。”管家道這兩側耳房原本是備著下人們守夜時用的,但老爺沒那么多講究,夜里不用人伺候,這耳房也就閑置下來,留作倉庫用。蘇岑先進了東側耳房,果然正如管家說的那樣,堆放的物件上落了厚厚的一層灰,顯然很久沒人進來過了。西側亦然,但當蘇岑站在西側耳房里,莫名覺得要比東側擁擠。“這兩側耳房建的大小不一樣嗎?”蘇岑問。管家局促地笑笑:“可能是放的東西不一樣,大人感覺岔了吧?”“不對,”蘇岑盯著房梁用目光丈量了一番,看罷從耳房出來,徑直又進了徐有懷的臥房,站在房間正中,蘇岑總算看出來這房子哪里不對勁了——房間左右不一樣大。從蘇岑所站的地方往東,有十二塊地磚的距離,而往西,只有九塊。加上西耳房少的那些,這個房間憑空少了能有七八尺的長度。蘇岑迎著管家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上前敲了敲西邊的墻壁,果不其然,墻壁是中空的,中間只用薄薄的木板隔了一層。蘇岑回頭看著管家:“是你自己開,還是我叫人過來砸開。”那管家頂著蘇岑刀子一般的目光抖了個哆嗦,最后只能硬著頭皮上前,抱著一旁博古架上一個花瓶一轉,一道暗門應聲而開。果然別有洞天。蘇岑信步進了暗室,看著里面的東西不由一愣。徐有懷不愧是個古玩商人,這暗室里陶瓷、玉器、字畫隨處可見,一張桌上單是筆洗就擺了三四件,結果反倒顯得擁擠狹促,好東西也失了意境。管家站在門外撓了撓頭,“其實就是個老爺儲存古玩的倉庫,怕有些東西放在鋪子里遭賊惦記,這才修了這么一個暗室。”蘇岑沒理會,瓷器玉器一路看過去,最里面堆的是一摞字畫,還有幾幅掛在墻上,其中最顯眼的一副畫的是一枝正盛的桃花,枝干虬曲,只伸出來一角,但窺一貌而知春,頗有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的意境。這副畫最奪目的不在內容,而在畫法,不同于同期花鳥畫中常用的淡墨勾線、層層暈染的作法,這副畫更像是縱橫揮灑,肆意涂抹,畫中桃花千奇百態,如火如荼,筆墨看似不經意,然則墨法、氣韻、造境交相輝映,動情處酣暢淋漓逸興遄飛,收尾處筆住墨涸戛然而止,筆走龍蛇,讓人看的為之一振。畫布左上角行草題字: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落款是:戊午季春五日沈存書這副畫掛在眾多名畫之中,非但沒被搶了風頭,反倒一鳴驚人,讓人闔眼不忘。蘇岑盯著這畫看了良久,無端就覺得,那些開到荼靡的桃花,像火。“大人好眼光,”管家上前道,“這是我家老爺剛收的一幅畫,也是他最喜歡的,經常對著畫一看就是幾個時辰。”蘇岑問:“你家老爺平時都是怎么收的這些東西?”“就是到處走街串巷,從一些鄉村小地方收上來,再拿到京城里賣。”“撒謊,”蘇岑毫不猶豫地將人戳穿。“這些東西,”蘇岑掃了一眼暗室里的琳瑯滿目,“都是從墓里帶出來的。”第90章鬼影管家嘴角抽搐,笑得比哭還難看,“大人說笑了,東西都是我家老爺走南闖北帶回來的,怎么會是墓里的呢?”蘇岑指著旁邊的瓶瓶罐罐道:“我曾無意見過南朝開元皇帝的陪葬名單,這盞弦紋三足燈就在其中。還有那支青釉蓮瓣盤口瓶,是前朝官窯出的東西,有幾件傳下來的大都磨損嚴重,顏色也黯淡了,而這件顏色昳麗,顯然剛出土不久。”蘇岑又一指身后,“這副畫法用的是早在魏晉時期就失傳的‘高古游絲描’,這種畫法的畫連宮里都沒有幾副,你能隨隨便便從什么鄉村野店里就收上來?”大周律明令禁止私下掘墳盜墓,尤其是前朝皇室的墓,可能是怕自己百年之后也被哪伙小兔崽子惦記,被端了老窩,所以就此立下律法,違令者論處。好在徐有懷這是死了,不然也得拉出來再死一次。“所以,這里根本不是什么倉庫,”蘇岑道,“而是你們私下交易明器的場所。”管家被蘇岑說出了一身冷汗來,后退了兩步靠著墻道:“我……我不知道,東西都是老爺帶回來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蘇岑提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