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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的通話按鈕。唐蘅硬著頭皮接過手機:“喂?”“喂,小唐啊,”徐主任的聲音沙啞極了,“你還好吧?”唐蘅說:“還好。”“手機怎么關機了?唉喲,真是嚇死個人。”“沒電了。”“唉,人沒事就好,我可真是急死嘍。”唐蘅心想你急個屁,肯定昨天半夜就和村長通過氣了——否則也不會把電話打到李月馳的手機上。“徐主任,”唐蘅皺著眉,“您有事嗎?”“你這話說的,小唐,”徐主任苦笑,“咱們不是來工作的嗎?”“現在還工作什么?”“出了這種事,總得給個交待,中聯辦,這邊的扶貧辦,都是麻煩事兒啊……”“那就麻煩您了。”“怎么,”對方的語氣變得有些微秒,“你惹出的亂子,你不管啦?”“我不管,你不是該高興嗎?”“你說你圖什么呀,小唐!”“我有更重要的事。”“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徐主任假惺惺地嘆了口氣,“一個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唐蘅懶得和他廢話,便說:“有空再聯系。”“先別掛!”“怎么?”“我聽說了,那小子是你同學,當年捅了唐教授——對吧?”“對。”“我明天過來一趟,”徐主任說,“電話里不方便,我們面談。”唐蘅剛和徐主任講話的時候,李月馳便端著盆子出去了,仿佛是有意回避。此刻他還沒有回來,手機落在唐蘅手里——唐蘅便忍不住打量起他的手機界面。他們分開的時候,智能手機雖然已經面世,但遠不如現在普及,功能也比現在差得遠。一別六年,唐蘅意識到自己對李月馳的了解實在少得可憐,譬如他用什么牌子的手機?六年前他用一個雜牌子,手機沉得像板磚,而現在——哦,現在用的是小米。背景是暗綠色,像是系統自帶的圖片,APP也精簡至極,微信,淘寶,支付寶,中國銀行……等等,斗魚?唐蘅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愣了兩秒,忽然想起這是一款直播APP,上學期幾個學生以斗魚主播的直播內容做了一次小組作業……李月馳竟然看直播?看什么直播?唐蘅回憶起那份小組作業的內容,腦海中陡然浮現三個大字:女主播。那種如花似玉,勁歌熱舞,豐臀細腰的,女主播。唐蘅擰起眉頭,正想點進去看看,屏幕上方突然彈出一條通知:飛豬:您關注的“貴陽-中國澳門”航班有更新啦!門被推開,李月馳走進來:“打完了?”唐蘅舉著他的手機,知道自己的表情不太好:“你查貴陽飛澳門的機票干什么?”李月馳平靜地反問:“你翻我手機?”“它自己彈出來的。”“……”“你是,是在查我什么時候走嗎?”“……”“你想我走?”“唐蘅,”李月馳皺了皺眉,“我給你把飯端過來。”“李月馳!”李月馳已經轉過身去,但是站在原地,沒有動。唐蘅知道自己有些夸張——也許在他剛剛和李月馳重逢的那兩天,李月馳的確是希望他早點離開的,也許李月馳希望他早點離開的同時心里也不好受,不好受極了。這些道理他都明白,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不知道這是不是BPD復發的征兆,只要一想到“離開李月馳”這件事,一想到李月馳要把他推開,哪怕那只是一個并未付諸實踐的念頭——他的理智就像只薄薄的瓷碗,清脆一響,碎掉了。唐蘅逼迫自己用一種盡量平和的語氣喚他:“李月馳。”李月馳仍然背對著他,低聲說:“你不想走?”“我不走。”“明天不走,這周不走,但是以后呢?”李月馳頓了頓,“你不能留在這種地方。”“你在哪,我就在哪。”“唐蘅,”李月馳轉過身來,臉上浮著一層平靜的無奈,“你能去的地方我已經去不了了,我在的地方,你也不應該留下來。”他的話像一把火,轟地一聲在唐蘅腦海中燒起來,燙得他瞬間就流下淚水。唐蘅想不通自己為何會這樣,更想不通李月馳為何這樣想,然而最糟糕的是即便如此,他能理解李月馳的意思。在某種意義上,他們已經是兩種人生了。“又這樣,”李月馳走到唐蘅面前,伸手抹掉他的淚,然而新的淚立刻涌出來,“你這樣,我就沒辦法。”唐蘅顫聲說:“你不要趕我走。”“好,我不趕。”“也不能想。”“嗯,”他像哄小孩似的,“不想。”“李月馳!”唐蘅猛地攥住他的領子,急促道,“我說真的。”“我也說真的,”李月馳望著唐蘅的眼睛,須臾,他拿起手機,點開APP,進入歷史訂單,“我沒查你什么時候回去,推送這個是因為——”他把手機塞給唐蘅,屏幕上是去年九月底的訂單,貴陽飛澳門,支付失敗。“因為我之前差點買了機票,所以才給我推送。”唐蘅愣愣地說:“去澳門?那——那為什么沒去?!”“本來就是一時沖動,”李月馳垂眼笑了笑,“而且我有犯罪記錄,辦通行證很麻煩。”那叢火熄滅了,也是一瞬間的事,留下滿地冰涼的灰燼。唐蘅后知后覺地說:“以后你會一直在這里,是嗎?”李月馳說:“是。”其實也不是他想留在這個偏狹的鄉村,或者縣城。好像直到此刻唐蘅才反應過來,他已經不是那個前途似錦的李月馳了——不是那個別人口中的漢大高材生,不是那個答應過他畢業去北京找工作的年輕人。他入過獄,又有年邁的母親和智力低下的弟弟,他哪也去不了。唐蘅怔了片刻,然后用力抱住李月馳,臉頰抵在他削瘦的肩膀上。唐蘅說:“我留下。”李月馳輕嘆:“不值得。”“什么是值得的?拿澳門戶口?賺錢?當教授?”“你說這些都很好,配得上你。”“——那你呢?”李月馳平靜地說:“我配不上。”文人風流這天晚上他們沒再說別的,吃過飯,李月馳拎著唐蘅換下的衣服出去了,唐蘅躺在床上,聽見他在外面洗碗、擦桌,然后洗他的衣服。沒一會兒二樓又響起低吼,李月馳的母親上樓去哄,很快,樓上變得悄然無聲。雨還在下,鄉村也靜了,窗外黑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見。唐蘅默然地聽著,李月馳搓洗、倒水、接水,木盆磕在水泥地面上,發出低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