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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流言,早已無所謂了。只是不知為什么,當李月馳說出“草包”兩個字的時候,仿佛一盆開水潑到臉上。唐蘅想,也許因為那是李月馳,一個農村走出來的、摸爬滾打堅持到今天的人,似乎這種人的不屑總比其他人的更有沖擊力一些。唐蘅來到社會學院,電梯上四樓,他輕車熟路地推門進去。“大伯,還在寫?”唐蘅走到書桌前,看見唐教授手持毛筆,桌上一張雪白宣紙,已經寫了一半。“誒你這話怎么說的,”唐教授瞪他一眼,“我昨晚作的賦,你看看怎么樣?我打算把這個裱好了送老安……”“人家要么?”“不要也得要!”唐教授有點氣急敗壞,“我昨天剛聽他說的!他家新房子快裝修好了!”唐蘅一陣無語。他大伯雖然做社會學研究,卻對這些舞文弄墨的事格外感興趣,且自我感覺十分良好,誰勸都沒用。“你不是說下午有事嗎?”唐教授抿一口茶水,“正好幫我看看,這句話用‘覽’還是‘望’?我琢磨半天了。”“都差不多,”唐蘅說,“你把你學生叫來吧。”“你說你不來,我剛讓田小沁回去了!”“那李月馳呢?”“喲,”唐教授笑了,“你也聽說那孩子了?”“是啊,”唐蘅面無表情,“數學系第一么。”“那孩子做事很靠譜,你跟著他,多學學怎么處理數據。”唐蘅冷著臉,沒說話。唐教授美滋滋地寫他的書法,唐蘅則坐在他的椅子上,隨手從書架上抽了本書翻看。沒過多久,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唐教授一邊寫字一邊說:“進來。”李月馳走進辦公室的一瞬間,表情就凝固了。“月馳,來了呀,”唐教授放下筆,“我介紹一下啊,這是唐蘅,咱們學院的大四本科生。唐蘅,這是我今年新招的碩士,你的師兄。”唐蘅坐著沒動,皮笑rou不笑地應了句:“你好啊。”李月馳頓了幾秒,垂下眼低聲說:“你好。”比他們都好聽“行啦,唐蘅,你帶你師兄去教研室,”唐教授說著,沖李月馳笑了一下,“今天太熱了,你們拿點喝的過去。”李月馳仍舊垂著眼,神情似有些不知所措。唐蘅則還是那副皮笑rou不笑的表情,他拉開唐教授辦公桌的抽屜,抓了教研室的鑰匙,又從辦公室的小冰箱里撈出兩瓶可樂。然后他一言不發地往外走,李月馳默默跟上。進了教研室,唐蘅把可樂放在桌上,自己坐進唯一的皮質沙發,長腿一伸,說:“你去開空調。”李月馳走到前門的空調前,按了兩次開關,空調沒有反應。他繞到空調后面,蹲下,把插頭拔出來又插回去,但那空調還是沒有反應。最后他垂下手臂站在空調前面,有點笨拙地打量控制面板——像是沒辦法了。唐蘅心想,這個人是在拖延時間吧?就這么不想和他說話?“你看不出來么?那個是壞的。去開后面的,二十四度。”李月馳一言不發,起身去開了空調。然后他在會議桌的一側坐下,教研室里只有他們兩人,中間隔了四把椅子,顯得疏遠又空曠。唐蘅換了個更隨意的坐姿——這沙發他都坐了四年了,高中的時候,他和安蕓經常在這間教研室做作業。兩人坐著,都不說話。半晌,李月馳總算抬起眼,臉上沒有表情:“師弟,”他的聲音也很平靜,“對不起。”——為什么他連道歉都這么欠揍?“沒什么對不起的,”唐蘅輕快地說,“你說得對,我就是來混個名額,算是——竊取你們勞動成果?坐享其成?”李月馳沉默兩秒:“好。”好個屁啊好。唐蘅擰開可樂,另一瓶丟給他,冷聲說:“那你開始講吧。”李月馳從書包里取出一個文件夾,看著很厚實。他打開文件夾,竟然真的開始講了:“我們的調查范圍是洪山區和青山區,采取走訪和問卷相結合的方式,走訪為主,問卷為輔……”他的聲音不急不緩,像在背書。唐蘅抱著手臂,兩條長腿交疊,整個人陷在沙發里,面前的桌子上空無一物。這樣子哪是他向李月馳請教項目的情況,倒像是李月馳在給他匯報工作。唐蘅懶洋洋地瞇起眼,忽然覺得有些熱。“停,”唐蘅說,“把空調調低一度。”李月馳干脆地起身,臉上絲毫沒有被打斷的不滿。很快他回到座位上,繼續像機器人似的講解。唐蘅覺得挺有意思,原來李月馳也有這么忍氣吞聲的一面?不過想想也正常,他只是個在武漢無依無靠的學生,好不容憑努力保研到漢大——結果還沒開學,先把導師的侄子得罪了。他會不會已經覺得自己完了?唐蘅又想,不至于吧。唐蘅沒再打斷他,但也沒聽。其實這些東西根本不用李月馳講,他看看項目計劃書自然就明白,況且類似的項目他在大二時就做過了。只不過,這一次,李月馳總算避不開他了,更不能像昨晚那樣客客氣氣地趕他走。手機振了兩下,唐蘅迅速掛斷。幾分鐘后,蔣亞發來短信:你干嘛呢?咱不是下午排練嗎?唐蘅:我要晚到一會兒。蔣亞:??????出啥事了??唐蘅:見面再說蔣亞:草你別嚇我啊!到底啥事??用我過來幫忙不??唐蘅直接把手機靜音,倒扣在桌子上。他們在漢陽音樂學院附近租了一間排練室,平時排練時,總是唐蘅或安蕓先到,蔣亞最后。這家伙每次都有理由,不是堵車就是和女朋友吵架,而唐蘅向來準點。不過今天,唐蘅覺得晚一點也沒關系,他想多在這里耗費一些時間。“師弟,這是調查問卷,”李月馳走到唐蘅面前,遞來張薄薄的紙,“你可以看一下。”這就講完了?唐蘅接過那張紙,低聲說:“別叫我‘師弟’。”“……為什么?”“因為我不是你師門的,我不是唐老師的學生,”唐蘅頓了頓,“咱倆不熟吧。”李月馳不作聲,臉上也還是沒有表情。好像無論唐蘅說什么他都不會反駁,就這樣默認了。至于嗎?就這么怕他?就這么怕他報復他?唐蘅忽然覺得索然無味,他和李月馳較什么勁,李月馳哪一點是他比不過的嗎?沒有吧。唐蘅低頭掃一眼問卷,說:“你們現在正在做洪山區的?”“嗯,快做完了。”“貧困人口調查,”唐蘅笑了一下,“那你也要填這份問卷嗎?”教研室寂靜得像曠野,什么聲音都消失了。一秒。兩秒。三秒——默念到第四秒時,他聽見李月馳平靜的聲音:“不,我沒有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