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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里守株待兔了一天,果然就被我給等到了。這么冷的天氣,明遠就穿了件薄薄的毛衣和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慢悠悠地朝巷子方向走。他應該是頭一回來這里,一邊走還一邊朝四周看,好像要把附近的所有景致全部記在腦子里。我趕緊關上窗戶往下沖,等快到路口的時候又停下來整整衣服,平復一下呼吸,讓自己看起來好像剛剛從巷子里走出來一般。一轉彎,果然就瞧見了十步開外的明遠,他眼睛還在朝左右看,一時沒注意到我。“嘿,金明遠!”我盡量自然地跟他打招呼,笑容滿臉,又驚又喜的樣子,“剛剛就覺得好像是你,沒想到還真是。你怎么來北京了?”明遠站在原地沒動,靜靜地看著我,眼睛里說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緒,仿佛有意外,又似乎是重重地釋然,更多的我卻讀不懂。他會不會知道了什么,我是說——他會不會覺得我還對他死心不改,千里迢迢趕到北京來堵他。“我…老家在這里。”我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搶先解釋道:“我姥姥家就在巷子里,所以過來看看。對了,你怎么來這里了。這邊都是老房子,沒什么看頭。”明遠微微低頭,所有的情緒都被隱藏了起來,“我…以前有個親戚住這里,過來看看。也許還有人認識她的。”我注意到他的手緊握成拳,微微發抖,好像在強制壓抑著什么。是不是我出現得太突然了?“不會不會!”我話一說出口就恨不得掐自己一把,這張嘴怎么這么不會說話呢,于是趕緊又補充道:“我是說,這里雖然是老房子,不過住戶都是新搬過來的,十有**都不認識這里的老住戶。你要找誰?不如我幫你去問問我姥姥,說不定她認識。”“你怎么知道我親戚是很多年以前住這里的?”他問,還是沒抬頭,聲音有些怪怪的。我怎么又犯傻了呢?被他一句話就問得瞠目結舌,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不過你真沒說錯,”他抬起頭來,臉上出乎意料地帶著淡淡的笑意,“她還是很久以前在這里住過。嗯,她走的時候是81年,那會兒你也許還沒出生呢。她的名字叫——鐘慧慧。”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我的名字,而我的心也跟著他的聲音一顫一顫。巷子口很安靜,有冷風從里頭灌出來,吹得我的頭發飛起來,卷在他的臉上。我趕緊將頭發正好,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回頭我幫你問問我姥姥,她一定知道。”他“嗯”了一聲,沒再追問,什么沒有提出要親自去問姥姥的話。我也終于總算松了一口氣,不過為了防止他繼續往里走,我又趕緊問道:“對了,你住哪里?”明遠朝巷子里瞄了一眼,然后又看看我。也許太急切了,我想,他千里迢迢地趕到北京,再怎么著也會想要去我曾經生活的地方看一看,可問題是,要是露馬腳了怎么辦?“你…要進去看?”我遲疑了一會兒,問,身子側開,有些不安地讓出一半的路來。明遠在原地沉默了好幾秒,終于搖頭,整個人好像忽然放松了似的,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柔和起來,“算了,以前她從來不帶我來,也許,她并不希望我來這里找她。”既然都想通了,又何必還逃學出來跑一趟,害得我也跟著奔波了一回。這娃兒心里頭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你什么時候回去?”明遠忽然問,不等我會話,又繼續道:“到時候我們一起。”“……”我想,我也許應該覺得很高興,我終于可以接近他,之后的阻止計劃也可以慢慢展開了。可是,為什么我總覺得有些不對頭呢。傳說中的金明遠同學不是應該高傲冷漠很不容易接近的嗎?他不是應該拒我于千里之外嗎?怎么好像一切都亂了套了……三十九第二天我按照明遠說好的地址去找他,把事先準備好的說辭講給他聽。關于慧慧以前在和平巷的往事,關于金家的那些親人們。明遠聽得很認真,整個過程中他甚至沒有打斷過我一句,表情欣慰而淡然。我的心情有些微妙,畢竟說謊是一件挺心虛的事,更何況,我面前還是明遠。從他十歲開始,我就已經很少能騙到他了。因為臨近期中考,明遠說得盡快趕回去,于是我們買了當天晚上的火車票。正趕上周末,火車上人特別多,我們倆都是硬座,難免有些擁擠,原本兩人座的位子上活生生地擠了仨,別提多難受了。我附身的劉曉曉身體差,上車沒多久就開始有些暈乎,不一會兒腦袋就死沉死沉,一倒頭就睡了。迷迷糊糊的時候,被乘務員喊著下車的聲音吵醒,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整個人幾乎全倒在明遠的身上,腦袋枕著他的腿,手勾著他的褲腳,嘴角濕濕的,一摸,哈喇子不知什么時候淌了下來,把他膝蓋處淌濕了一大塊。丟人!我心虛地去摸懷里的手帕,才剛動一動,上方那人拍了下我的腦袋,緊接著低低的喃語,“別亂動,還沒到呢。”我頓時像被人點了xue一般怔在原地,心情很怪。頭頂上的那個人明明是曾經捧在手心里呵護著長大的小人兒,現在卻成了個高大的偉岸男子,而我卻成了個什么本事都沒有的病秧子。這樣的我,要怎樣去阻止他要做的事?更重要的是,我對他這幾年到底如何渡過的一無所知,我甚至不明白他的所想所思,他在做些什么,我也完全看不出有一天他會變成章老頭口中的那個沖動而肆意的殺人犯。我迷迷糊糊地想了一陣,爾后終于又撐不住,眼睛一閉,又倒下了。到省城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他膝蓋上的那處口水漬愈加明顯,我臉上都快燒起來,可明遠卻好像根本沒看到似的,若無其事地提著兩人的行李邁開大步走在了前頭。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得趕緊追。我們在學校后門的小街上吃了早飯,罷了明遠一直送我到宿舍門口。我低頭道謝,接過行李包剛準備往宿舍樓里走,忽然又聽到他在身后道:“你要是沒地方自習,就去三棟教學樓找我。”“啊?”我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轉過身,聲音遠遠地飄過來,“晚上七點我在教學樓下等你。”我都已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