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挺好聽

    李劭的網吧最近又招了個前臺，和原先的一起輪換著值夜班。他晚上基本不在那兒過夜。

    他被里面幾個剛成年的十幾歲小孩吵得頭疼，待不住了，從桌上拿了煙和手機就往外走。

    剛下臺階，就看到那姑娘從自己面前走過去。

    背著書包，看著沉甸甸的。書包是發灰的藍色，好像是什么霧霾藍？

    他叼著煙，抬手看了眼手表，還有幾分鐘就12點了。李劭看到她好幾回了，都是這個點經過。

    他一開始以為她是在外面玩到這個點才往家回，可她準時得就像下班打卡，而且看著挺乖，不像是喜歡在外面混的壞學生。

    李劭在原地把煙點著，抽了兩口才抬腳往家走。

    他家就在前面，和這女孩住的是一個小區，但離得不算近，他住二期，這女孩家住一期。

    李劭腿長步子邁得大，偏偏前面那女孩子走得慢悠悠，絲毫不著急回家。

    沒一會兒李劭就快趕上她，他怕自己在后面跟太近嚇著人家，停在馬路邊，把一根煙不緊不慢抽完。

    從一期直接穿過去到二期能少繞幾個彎，李劭也一直這么走。

    今晚也是，結果剛進小區沒走幾步就聽到一聲尖叫。

    直覺告訴李劭是那個女孩叫的。

    他往前跑了幾步，正好看到那女孩摔坐到地上，手撐在水泥地上面想站起來。

    李劭走到她旁邊握住她胳膊帶了一把，給人拉到身后站著。

    他皺著眉看她前面站著的幾個人，裝神弄鬼的，一個人騎在自行車上把衛衣帽子戴著壓住眼睛，一個站著，衣服領子拉到腦袋上掛著，乍一看以為沒頭。

    還有幾個在旁邊看著笑。

    年紀都不大。

    一看就知道是在捉弄人，但也確實能把沒有準備的人嚇到，換成他估計也得愣一秒再罵，何況一個小姑娘。

    李劭低罵一句，走上前一腳踹在自行車上。

    那個人沒防備，摔在地上。

    cao！

    隨行的幾個過去扶他，湊到一塊兒略帶惶恐地看著李劭，顯然沒想到遇上個比他們更像刺兒頭的。

    李劭偏頭看身后的那個女孩子。

    這幾個打你沒？

    她搖搖頭。

    李劭拿出手機撥號，指指那群人，都別想走，待會兒讓爸媽去派出所領。

    那幾個怎么可能聽他的，轉身就跑。騎自行車的有代步工具，站在車上騎，幾下就溜得沒影。

    李劭本來也就是想嚇唬嚇唬，報警之后他也得跟去派出所，他才懶得折騰。

    現在這片就剩他和旁邊站著的女孩子了。

    她聲音清透地開口道謝。

    李劭隨意地擺擺手，然后看到她在看自己的手掌，長頭發遮住了半張臉。

    他順著她的視線看，發現她的手竟然流了不少血，血順著掌紋慢慢往外滲。流血的源頭插著一小塊玻璃片，一半在rou里，一半露在外面。

    怎么弄的？

    她低頭在地上看了一圈，地上好像是有碎玻璃渣。

    那幾個人沒想怎么樣，她嚇得后退沒站穩才摔到地上。

    李劭多嘴提醒一句，家里有處理傷口的藥水和紗布嗎，沒有就趕緊去前面的衛生站。

    換來了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叉腰，想點根煙直接回家，結果還是沒憋住問了一句：怎么了？

    我不知道在哪？

    衛生站就在自己家樓下，但李劭怕麻煩，想讓她找家長去。可轉念一想這個點在外面沒人接的學生真有家長管嗎？

    她倒是挺堅強，玻璃渣插在rou里也沒哭，眼睛都沒紅。

    李劭邁步，我家在那邊，你跟我往前走。

    她默默跟上來，走在李劭旁邊。

    這時候的李劭先入為主，覺得這女孩子真是話少又乖巧老實，后來才知道真的不能妄下定論。

    這是老小區，路道很窄，有車經過時人都要往草叢邊貼著走。路燈昏暗，幾乎形同虛設。物業一年只收兩百，大事小事都找不到人。

    李劭問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他說話直爽，你一個學生為什么這么晚才回家，不知道很危險？

    這社會從不缺險惡的事情，女孩子接觸到的危險更多，能安全長大其實已經算是幸運，李劭不知道為什么會有家長這么放心自己的女兒深夜還在外面游蕩。

    我下自習。

    李劭不信，什么學校啊？自習上到半夜？

    她偏過頭認真看他，真的，零點自習。

    零點自習？

    李劭承認自己沒聽說過。因為有疑問，而把視線放在這個女孩身上的時間延長，直視著她等待解釋。

    她的眼睛很大，眨幾下，身高差的原因需要仰頭看他，眼睛里倒映著月光。

    就是周邊的輔導機構辦的，學校晚自習結束后如果還想寫作業又覺得在家效率不高就可以去。

    李劭第一次聽說，挺稀奇，也覺得有些離譜。現在的學生真和他們那個時候不一樣了，能為學習拼成這樣他倒是覺得很有毅力。

    但他不知道，這女孩去零點自習的主要目的不是學習。

    夜晚的風帶著寒意，李劭只穿了件襯衫，他抬手搓搓后頸在心底感概，都是十幾歲的孩子，怎么差距這么大。他網吧里面的那幾個剛成年，成天窩在電腦前面嬉笑怒罵的，在路上招貓逗狗，夜里12點才只是夜生活剛開始。

    李劭走路快，不像她一樣磨磨蹭蹭，話說完沒一會兒就到了。

    他抬手指一下，那邊就是，看到了嗎？

    她點點頭。

    李劭轉身，去吧。

    她把滑下去一點的書包肩帶拉上來，頓了一下就往那邊過去了。

    他們站的位置旁邊就是李劭住的二期小區的正門，正門對著馬路，路燈很亮。

    二期稍微新一點，李劭從褲子口袋里拿門禁卡進門，進去前回頭瞥了一眼。

    女孩子穿著校服，身形纖瘦，依舊是不緊不慢的步調。及下巴的短發被風吹亂，她微微低頭，用沒受傷的手理順，另一只手垂在身旁，這一會兒血已經流到指尖變得干涸。

    嘖。

    李劭再次從小區出來，幾步追上去。

    秉承著來都來了的原則，李劭覺得跟過去看看也沒什么大事，萬一她身上帶的錢不夠呢，就當幫人幫到底了。

    兩個人一前一后踏進社區衛生站。

    她被后面的聲響吸引了注意力，轉過頭就看到前幾分鐘幫了她并已經回家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

    裝了高功率白熾燈的小小衛生站把他硬挺的五官清晰地展現在自己面前，有棱有角的輪廓，穿著很簡單，淺灰色的寬松襯衫和黑色長褲。

    她睜大眼睛。

    李劭又走一步，視線越過她看空無一人的前臺，皺起眉頭，有人嗎？

    她覺得他脾氣好像不太好的樣子。

    李劭在前面的桌子上叩三下，才有人從后面說了聲來了。

    一名中年男醫生姍姍來遲，邊走邊穿白大褂。

    這小孩手被玻璃扎破了，你幫她處理一下。

    我來看看。

    她把手伸過去。

    參雜著方言調調的普通話，喲這扎得挺深的嘞，學生吧，這還是右手哦。

    醫生簡單地看了一眼就去后面拿需要的用品，走之前把登記表遞給她讓她填聯系方式和名字。

    李劭一直在旁邊站著，看那醫生拿出登記表就過去接了筆。

    他的聲音比他外表看起來溫和很多，低沉而且語速也很緩和，姓名。

    周一聆。周末的周，一二三的一，聆聽的聆。

    李劭提筆幾下寫好，名字挺好聽的。

    周一聆湊過去看他的字，像刀刃一樣帶著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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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高中有沒有去過零點自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