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昨天一夜暢談。

    幽茹告訴了李翠兒很多自己嫁到婆家的事；李翠兒聽得兩眼呆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她對這種柴米油鹽的家務事不感興趣，更對他們的夫妻關系沒興趣。

    講得興起的幽茹并未察覺到李翠兒的不耐煩，依舊自顧自的說著她的丈夫當初對自己多么的好，兩人是怎么的親密恩愛。

    李翠兒托著下巴，眼睛直楞楞地盯著小院一旁垂首的小秋菊，耳邊傳來幽茹的話，她卻一句也沒聽進去。

    她看著那朵小秋菊在微風中搖曳，低頭又抬頭，任由著風在擺弄。她的思緒開始發散，不知不覺想到了爺爺，從爺爺想到了婉娘她們，她的思緒很是跳躍，直到念熙的面孔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她這才停下胡思亂想。

    我們試了很多辦法但是都沒用

    幽茹這一句傳到她的耳中；李翠兒無所謂的撇撇嘴，沒用就沒用吧

    嗯？

    既然沒用，還糾結這干什么？她站起身，將外衣留給幽茹，自己朝房間走去，我要睡了

    李翠兒想著幽茹既然是鬧別扭偷跑出來的，那應該是不會待久的，只是沒想到她這一待就過去了五天。

    她的留住讓自己感覺越來越累，多年前她們就已是兩條路上的人了，她在乎的她關注的和自己感興趣的完全不沾邊；她們二人唯一能聊得起來的也就是小時候那些共同的回憶。

    一旦幽茹開始說現在關于她自己的那些事，李翠兒就變得沉默寡言，只有幾句應付的回答。

    讓她更在意的，是念熙的話變得愈發的少，這幾天來，因為幽茹一直粘在自己身邊念熙不好意思來找自己說話，她們本來就沒有過多的交流，現在是一天能說上幾句話就很不錯了。

    還要一件事讓李翠兒非常無奈。就是到了夜里睡覺時，幽茹總喜歡貼著自己睡，自從分化為坤澤她便再也沒跟任何人同床共枕過，而且現在她們也不是小孩子了，更何況以前自己還對她抱有愛慕之情；每次幽茹貼過來的時候她都會悄悄地把身子挪開些。

    在幽茹到來的第七天，剛好今天李翠兒有事跟著張哥他們出去了，家里只剩幽茹和念熙二人。

    幽茹剛來的時候對念熙并沒表現出很大的興趣，頂多是偶然碰面出于禮貌兩人打打招呼，其余的時候根本沒有任何的交流。

    念熙本就性格安靜，不善和陌生人交往，也從不主動和人說話，沒有人找她，她就會獨自一人待在廚房或是臥房里。

    其實在剛認識幽茹之后，敏感的念熙就感受到幽茹在有意無意的無視自己。自己在這里的存在感變得越來越低，好在偶爾李翠兒還是會主動來找自己說說話。只是她們沒來得及多聊幾句幽茹就會插進來，將話頭引向自己沒法交流的那個方向。

    雖然她自己沒參與進她們的交流中，但也一直都在一旁靜靜地聽著，這幾天也是托幽茹的福，聽到了很多有關李翠兒小時候的事。

    什么爬樹上抓蟲子被叮了個大包，怕被爺爺發現就用泥巴把身子弄得臟兮兮的蒙混過關。捉弄村子里的小惡霸，結果露餡了，被人從村頭追著打到村尾。還有很多諸如此類的孩童趣事。

    讓一旁的念熙聽得忍俊不禁，也是這些一個個的小趣事讓她對李翠兒有了更多的了解。

    以為這次也會和之前一樣，兩人沒有任何交流，各自做各自的事就過去了。

    幽茹卻破天荒的主動來找念熙。

    要出去散散步嗎？她對坐在灶前的念熙說道。

    念熙先是一愣，再微微點頭以示同意。

    她們就這么一前一后，走在秋收的田埂上。

    念熙抬頭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偶爾還會伴隨隆隆的悶雷聲；今天都沒什么人在田間勞作，估計是都料到今天會下雨吧。

    看著越來越陰沉的天色，念熙心中滿是擔憂，她想告訴幽茹快要下雨了；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自己跟在她的身后，看著她挺拔自信的背影，再想想自己這低頭的身姿，心中不免一陣自卑。

    你們是怎么認識的？幽茹忽然問道。

    我們這讓念熙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思索了許久，張開口還沒來得及說出一個字，雨滴從眼前落下，越來越多的雨粒接踵而至。

    這雨著實下的有些大，附近也沒什么能躲雨的地方，兩人只能快步跑回家中。

    這次談話終究也沒能進行下去。

    回到家里，便看見李翠兒，小文，張哥她們也在，就像跟她們現在一樣，這幾人都因這大雨被淋成了落湯雞。

    我都說今天肯定下雨，你們還偏不信。小文邊用手巾擦拭濕漉漉的頭發邊抱怨道。

    我哪知道下這么大李翠兒無奈道。

    少說幾句了，趕緊換衣物去吧。張哥光著膀子，使勁擰了擰褪下的衣物。

    聽他這話，兩人也不接著抱怨了，李翠兒示意幽茹一起進去換衣服，至于念熙，李翠兒想著她應該是會自己回房換衣物的，也就沒跟她說換衣物的事。

    念熙確是想到要換衣物，但看大家掛著這一身的濕衣服，怕大家受冷，她便到廚房去給大伙生個火盆取取暖。都生火了，就想到此時已是飯點，還得做飯了；這么一來二去她也忘了要去換衣服這件事。要不是開飯的時候李翠兒提醒，她恐怕連衣服干了都不知道換一下。

    看這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小文和張龍也就順理成章的留下來蹭飯吃。

    我還沒嘗過念熙做的菜呢。張龍一看這香噴噴的飯菜，迫不及待地拿著筷子去夾。

    李翠兒一直跟我們說念熙做的菜很好吃，現在終于有機會嘗嘗看了。小文也跟著摩拳擦掌，卻被李翠兒用手肘頂了下，她立刻回嘴道，怎么還害羞了？來，你覺得最好吃的蓮花白。說著夾起蓮花白菜放到李翠兒的碗里。

    李翠兒突然對上念熙的眼神，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將剛剛小文夾過來的菜喂到嘴里。

    飯桌上幾人聊得火熱，雖然念熙還是沉默寡言，但比起之前幾天要自在得多，也會跟著他們一起笑笑，搭幾句話。

    突然間，幽茹捂住嘴，往一旁跑去，伏在垃圾桶邊干嘔。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大家都來不及反應，等她人已經伏在桶邊了才后知后覺。小文離得最近，立馬起身去幫她撫順后背。

    她們擔憂地看著她，偏偏是婉娘不在的時候，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找什么人幫忙。

    小文皺著眉，看她干嘔了半天卻什么都沒有，開口問道，你跟你丈夫上一次同床是何時？

    她的話令幽茹心頭一緊，平復下來才緩緩回答道，幾月前

    會不會是小文看看李翠兒又看看念熙，會不會是有了？

    怎么會幽茹手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明明不可能的。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之前芳姐懷小花的時候也是這樣，干惡心，什么也吐不出來。

    這種事張嫂懂，我們去問問她吧。張龍說道，她娘以前是村里的接生婆。

    先吃飯吧李翠兒說，她臉上沒有什么表情，看向幽茹問她，你還能吃嗎？

    幽茹點點頭，現在好多了

    李翠兒臉上是沒帶表情，但落到念熙眼里，卻感覺她有點不開心。

    大家繼續吃著飯，只是這氛圍明顯沒剛才那么火熱了。

    吃完飯他們便帶著幽茹去找張嫂，念熙要留下洗碗就不跟他們一起去了，而且就算跟著去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能幫上些什么。

    李翠兒也想留下來幫她洗碗，但幽茹一直拉著她，讓她陪著自己。她沒辦法只好跟著去了。

    念熙站在廚房的門廊外，目送李翠兒他們打著油傘離開，雨滴從房檐落下，耳畔全是淅淅瀝瀝的雨聲。

    咳咳她用手掩住嘴，發出干澀的咳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