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告白
27:告白
晚上,金家。 金紓剛寫完家教老師今天布置的作業,又把明天上課準備復習到的重點圈劃了一遍重點,這才有時間喘上一口氣,把電話卡插進舊手機里。 剛開機就看到提示收到新信息,但是還沒來得及點進去看,不知道那條信息是秋渚剛剛剛發給她的,告訴她手機已經修好了,mama就忽然就闖進房間里來,叫她吃飯了這次依然沒有敲門就進來。 她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為了躲避mama的視線,她還發明了好幾種藏匿隱私的方法,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這間房間都藏著些什么花樣。但是她自己反倒是不認同這種做法的,認為這些多余的聰明才智都是被逼出來的。 金紓走出房門來到餐廳,一桌熱氣騰騰的三菜一湯已經準備好了。 和大多數女孩子都擅長做菜的情況不同,快要18歲的金紓連一碗面條都不會下,這全得益于她每次想要走進廚房幫忙,都會立刻被mama轟出去:去去去,回你房間去,作業寫完了嗎,有這時間還不如多背幾個單詞? 永遠都是這是一句話,久而久之,她也就打消了一切想要幫忙的念頭。 金紓坐下來,在明晃晃的燈光打在每一道菜上,看起來都十分可口,可是金紓卻沒什么胃口,在這樣壓抑的氣氛中吃飯,她向來是機械性填飽肚子,毫無享受美食的樂趣。 最先坐到餐桌邊的是金爸爸,老實敦厚,一張標準的國字臉,厚厚的眼鏡后是一雙八字眉,現在在國企業就職,而金mama也在體制內工作。 不止是父母,金紓的那些堂哥堂姐,表哥表姐們也都十分優秀,不是已經在國外工作,就是在各個行業領導層,所以家里從小就對金紓有很高的要求,無論何時都不忘以嚴格的家教來匡住她。 而她自己也爭氣,從小到大學習成績都是名列前茅,十年來的學生生涯里,不是擔任這個課代表,就是擔任那個課代表,再不然就是學習委員,還常常作為學生代表上臺講話沒錯,她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小孩。 在她的生活里,愛是需有前提的,是需要用良好的表現去交換的,她已經習慣去爭搶,習慣隱藏起自己真實的情緒,穿戴榮譽織成的錦袍,只有在相熟的同齡人面前才會卸下重重防備,展現出一個17歲女孩應該有的模樣。 飯桌上,還是mama最先開口,一張嘴就厲聲指責金紓的前幾天月考成績竟然連600分都達不到了,還嚴肅地質問:你是不是最近又貪玩了?她刻意強調了那一個又字,到底有沒有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這段時間復習你認真了嗎,英語才考了這點分,回頭我給你們班主任打電話。 金紓夾菜的手停滯了一秒,又來了,飯桌上永恒不變的話題除了成績,還是成績。 而金爸爸那邊還是和往常一樣,在一旁埋頭專心吃飯,偶爾扭頭去瞟幾眼客廳的電視,完了回頭繼續扒飯,女兒每一次被訓話他一概不搭腔,只在一旁默默聽著。 金紓默默的聽mama嘮叨了十幾分鐘,才把話題一轉,轉到把上個月的信用卡結一下,吃飽飯的爸爸立刻掏出卡交給mama。 一頓飯吃到末尾,mama嘴上沒停下:去澳洲留學的事,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要多上心,早點做好準備,到時候才能趕上申請。 她答應了一聲,無論她說什么,提出什么要求,金紓總是先答應,后面再細想怎么完成。她咬下一口青菜,慢慢咀嚼,最后咽下喉嚨。 晚上。 夏江安靜地在家做作業,桌子邊緣旁放著兩個空了的糖炒栗子的紙袋,嘴角邊上還沾著甜膩膩的味道。 最近一段時間發下來的試卷越來越多,再加上練習冊,夏江常常要寫作業寫到11點左右才能寫完,有時候趕不及了只能先寫一些催得比較急的,那些催得不太急的往往留到第二天才再想辦法解決。 夏江在書桌前挑燈奮戰時,毛毛就安靜的趴在書桌下給他暖腳。養狗千日,用狗一時,毛毛一到冬天就不愛動,最近只要在家就老喜歡趴在桌子底下。 寫作業的間隙,夏江松了松肩膀,看了一眼桌上的鐘,時間已經不早了,但是秋渚還沒回來。對了,秋渚現在的身份跟自己不一樣了,已經是個在備考的藝考生生了,也許不用交作業吧,夏江忽然有點羨慕。 不過他對藝術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但自己到朋友家玩的時候,偷偷摸過朋友念大學的哥哥的吉他,輕輕一碰就發出一聲響,試著撥了幾下,很難控制好音調高低。 那次大概是他第一次碰樂器,在自己這個門外漢眼里要把幾根琴弦控制得有節奏,都是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了,秋渚能把這些難懂的樂理消化了,再在復雜的鋼琴上彈成好聽的曲子,光是想一想就真的讓他佩服。 算了,想這些干嘛,還是繼續寫作業吧。 夏江用腳心撩了一腿毛毛,然后又一頭扎進了無窮無盡的題海中。 學校里。 金紓在學校里把這個事情跟身邊的幾個朋友說了,幾個玩得好的同學們都知道了金紓高考后就要去留學的消息,都有些傷感,幾個關系比較親密的女生都紅著眼圈過來抱抱她,大家約好了,生日聚會一定會去的。 人群散去,想到以后真的很少再有機會見面,她終于下定了決心,做出了那個決定。雖然這會打破他們十幾年來小心維護的平衡,但她還是想把這份感情親口告訴他。 平靜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隨著高考倒計時牌子上的數字又減少了幾天,金紓的生日終于來臨。 就像說好的那樣,金紓在生日當晚在KTV開了一間豪華包廂,把自己最要好的好友們都邀請來嗨,順便也想活躍活躍最近低沉的氣氛。 到了約好的時間,近20個少男少女擠在一間包廂里,K歌聲震耳欲聾。 夏江和秋渚難得的一同出現,金紓是和他們一塊長大最親密好友,可不想在她生日上發生不愉快,兩人都默契的默契的暫時放下戒備,維持著一種禮貌式的和睦。 夏江和秋渚兩人一起推開包廂的門走進來,簡約又不失風格的衣裝,兩個人都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稍微注意穿搭就很惹眼。 金紓,生日快樂! 謝啦,小秋,你們倆怎么才來,隨便坐,暢快玩。金紓把兩個好友迎進來。 秋渚把一束鮮花遞到金紓面前,金紓接過花,低下頭去聞。她今晚穿著一條象牙色的紗裙,系著一條黑色蝴蝶結腰帶,披著長發戴著發箍,稍加化妝打扮,讓本來就端莊的五官變得更立體了,略施粉黛便更漂亮,低頭聞花香的時候,耳邊的發絲垂下來,她把鬢邊的碎發撩到耳后。 這一身打扮,還有一系列動作,引得在場的男生不時朝她那里看去。 秋渚是到了高三才轉學來的,平時在學校時學習太忙,相互接觸機會不多,不少人今晚這才第一次跟夏江的哥哥秋渚正式見面。而金紓是和夏江是一塊長大的,結交的朋友有一大半都重合,大征,劉晨,他們幾個也都來了。 秋渚看到對面好幾個人都看著自己,便識大體地舉起桌上的酒杯,敬在座的每一個人:我是夏江他哥夏秋渚,前段時間夏江的事給大家添麻煩了,今天我自罰一杯,以后還請多多照顧。說完,噸噸噸把杯里的酒一口干了,這第二杯,祝我們小紓生日快樂!說完又干了一杯。 看著不停舉起的酒杯,大家吃驚不小,詫異于脫線的夏江居然有一個這么懂事的哥哥,大家對雙胞胎的印象都還留在一模一樣上,沒想到也有長得完全不一樣,個性也完全不同的雙胞胎。 有的人說:我看,還是秋哥比較帥。 話一說完就挨了夏江一記重拳:我以為你只是腦殘,你眼睛什么時候瞎的? 隨后,他們那一桌有唱歌的、劃拳的,還有兩個玩十五二十的,幾個女生圍坐在金紓身邊,外圍還坐著幾個男生。 夏江拿零食的手輕輕擦過秋渚的手背,碰到的那一瞬間仿佛觸電。但現在還在聚會上,不能失態,秋渚努力去平復自己的心情。 生日聚會很快進行到了后半場。 關了燈,房間里頓時暗了下來,大征和劉晨從角落里捧出一個兩層的水果蛋糕,擺到桌上以后可以看到蛋糕的正面用粉紅色奶油寫著祝世界第一大美女金紓生日快樂!幾個字。 大家合唱了生日歌,許了愿后吹滅蠟燭,在眾人的矚目下切蛋糕。 在這些必備的環節結束之后,大家繼續該唱歌的唱歌,該游戲的繼續游戲,麥霸們霸占著麥克風站在大屏幕前飆歌,沙發上的人都在打牌、搖骰子,聚會大家都玩得很開心。 不知道是誰先提議的,說我們可以玩真心話大冒險啊,大部分人聽到以后都附和,于是想玩游戲的人都湊到一桌開始玩起游戲來。 有人帶了道具,把道具拿出來就能玩。這一局輪到金紓了,沒想到玩輸了,真心話和大冒險她選擇了真心話。 一個學校里特別喜歡八卦的女生從一疊卡里抽出一張問題卡,看到問題卡上的問題以后,臉上閃爍著jian笑:阿紓,不是我故意整你,卡上面就是這么問的,咳咳聽好了,你喜歡的人,現在,在這里嗎? 她刻意強調了喜歡和現在。 一聽到這個敏感的問題,大家都下意識的望了望四周在場的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等待金紓的答案,期盼著聽到自己想要的那個答案。 金紓聽完這個問題,臉上沒有顯露出明顯的驚訝,想了想就回答:在。 僅僅這一個在字,就立刻讓在場的人炸了鍋,尤其是周圍的男生們,紛紛猜測能讓金紓大美女傾心的那個男生到底會是誰,還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起哄說到:快說,是不是秋哥? 這句話一說完,秋渚忽然就被身邊的人讓到人群前面來,周圍一圈人的臉上都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在起哄聲中,忽然被推到和金紓面對面讓秋渚有幾分尷尬。但是對面的金紓卻絲毫不見緊張,她承認,卻又沒有指認。 站在人群里的夏江也跟風喊了一句到底是誰? 大征這個時候在人群里瞪了他一眼,有個姑娘笑得直不起腰,拍了他的肩膀一掌,笑著說:哈哈哈夏江,你真的是笨蛋的嗎? 夏江聽了還不明所以。 兩個人都不承認,沒意思,幾個和金紓比較要好的女生也出來打圓場,等這一局結束,也就放過他們了。 又玩了幾局,時間也快差不多了,幾個有門禁的女生最先退場,緊跟著也陸陸續續有人離開,等包間的人走了個七七八八以后,秋渚也說有事要先回家:金紓,你們玩的開心點。 嗯,小秋,你路上小心點啊,有空再聚。 等送走了最后一批人,終于只剩下金紓、夏江、大征和劉晨幾個最親密的狐朋狗友,走著走著又在路邊的大排檔小攤坐了下來,隨便點了一盤燒烤,幾個人圍坐一起,邊吃邊聊。 金色的啤酒倒滿酒杯,干杯時一聲清脆的響聲,大家有說有笑,聊著聊著就聊著就聊到了高中這幾年來的諸多趣事。什么夏江軍訓的時候,老是被教官訓,大征接力跑回回前三,連劉晨也有過自己的糗事。 時間很快就到了11點,金紓為大家cao心起來:明天還要上課,都給我差不多行了,大征,你們少喝點,再喝小心我明天向靜萱告你狀。 既然金大小姐都發號施令了,大家也就只能各回各家。 劉晨把大征抗走了,散場后,都默契地提議讓夏江送壽星回去,一個女生這么晚一個人回家也不太安全,夏江便答應下來。 兩個人從大路走到小路,沿著公園外的林蔭小道慢慢往回走,在過去的好幾年里,夏江經常沿著這條路來找金紓一起出去玩,所以這條路他再熟悉不過了。 時間已經不早了,這條小路上沒什么人,草木無聲,不遠處公園里也熄了燈,四周只剩下路燈的朦朧蒼白的光。 仰起頭,連天上的月亮也躲進了厚厚的云層里,好像誰那也藏起來了的心事。 她總是吱吱喳喳,在人群中間來回穿梭,無論在誰面前都絕對不忸怩,一切都游刃有余,就像一只歡快到停不下來的喜鵲,像今晚這樣沉默寡言的金紓是很少見的。 夏江走了一段路,發現金紓沒有跟上來,便停在原地等她,但當他回過身時才發現,在身后的金紓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兩人已經走出林蔭小道,不遠處就是金紓所住的小區大門,都已經是這個點了,附近僅剩幾家便利店還在營業。 身后的金紓越走越慢,差點就把自己的唇咬出血來。 夏江以為她今天的生日聚會累了,也陪著她慢慢走。她最后站定在他身后兩三米的地方,肩膀上披著一件厚實的外套,夜風撩起少女輕盈的裙擺。 夏江以為金紓畢竟也是女孩,也會害羞,可能因為剛才的玩笑開得有點太過火了,為了讓她放下心里的包袱,試著解釋說:因為我哥你知道的,他算是比較很受歡迎吧,今晚上大家太開心就是想開個玩笑,金紓,剛才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哥也不會 玩笑?金紓揚起臉質問他,夏江,你知道嗎 那一刻,夏江愣住了,因為他從未在金紓的臉上見到過這樣認真的表情。 怎么了? 你知道嗎? 知道什么? 知道我喜歡你很久了。 我 夏江啞巴了,聽到那句話的瞬間心臟好像漏跳了一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很想否認,很想說怎么會是這樣,金紓這一定又是你開的玩笑對不對。過了一會兒他很想對她說些什么,說很抱歉一類的話,最后卻發現自己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只能啞在原地。 該怎么回復她呢? 他一直以為像金紓這樣的姑娘就算真的要喜歡,也只可能是比自己帥,比自己優秀很多倍像秋渚那樣的男生。不管那個人是誰,都絕對不可能會是自己,要長相也說不上,要能耐也沒能耐,所以當他親耳聽到那句話的時候還是被震驚到了。 夏江腦子里像是炸開了鍋,而偏偏她在這一刻既混沌又清醒。 金紓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開,一個人頭也不回的大步往前走,緊緊咬著唇,害怕一回頭就會讓積蓄在眼睛里的淚水滑落下來。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啊金紓用顫抖的聲音,沒頭沒腦的說完最后這一句,也不知道夏江他聽清楚了沒有。 她為這一天計劃了好多天,她想好了不許哭,要想像個女戰士那樣保持笑容,甚至還能和他稱兄道弟,她沒想到等這句話一說出口,便好像有千萬鈞的分量壓得她喘不上氣。 眼眶里的濕氣慢慢擴大,視線是模糊的,鼻子又酸又澀,她還想叫他一聲夏江,我們明天去玩吧,記得叫上你哥,但嘴巴動了好幾次最終還是開不了口。 她沒走幾步,就蹲在路邊,雙手抱著膝蓋,哭得撕心裂肺。 她后來想到,我們是因為眼淚而相識,卻又因為眼淚而分別。 作者想說的話: 抱抱我們的好姑娘,小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