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膽小
25:膽小
你們還真是親兄弟啊,一個不知道生什么氣,一個不知道發什么呆。 金紓從奶茶店里出來,嘬了一口手里溫熱的奶茶,對身旁的夏江說道。 夏江低著頭走路,沒承認,但是也沒否認。 放學回家后,高三以后太忙沒什么見面的機會,今天難得有機會再碰到一起,夏江便和金紓一起回家。 身旁都是行色匆匆的過路人,夾雜在其中的夏江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才好,他沒想到自己和秋渚鬧別扭會鬧到連身邊的人都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他最近都不和我說話 唉,又要準備藝考,又要忙音樂會的,小秋他可能只是比較累吧,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帥哥嘛,可能就是壓力比較大的啦。 怎么能叫他不發放在心上,那可是 對了,過幾天就是我生日了,記得要來啊。金紓走到路口的說完這句話揮了揮手便走了。 夏江看著她抱著書消失的背影,面對現在的困境,心里還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夏江背著書包一個人走在路上,深秋已過,入冬以后,氣溫一下子跌了好幾度。 每年一到冬天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雪。夏江喜歡雪,從小就盼望著下雪,但是很可惜,上了初中后這座南方城市幾乎沒有再下過一場像樣的雪,最多也只是下幾場凍雨,雪的影子都見不著。 回憶里最大一場雪還是小學5年級時下的,早上起床一推開門,天地間一片白茫茫,只在電視機里見過雪的夏江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戰戰兢兢地邁出一條腿,腳踩在從沒走過的松軟雪地里,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好像踩在了棉花糖上。夏江還不適應這種感覺,連走路姿勢都變得歪歪扭扭,不小心滑倒的那個瞬間還被爸爸用相機記錄了下來,收到了相簿里。 學校里。 和過去一放學就抱著球沖出去不同,現在的大征放學以后哪兒也不去了,而是老老實實和他的小女朋友跑到教室一角刷題去了。 他腦子本來就好使,以前成績不怎么樣主要是因為太貪玩了,現在有了常靜萱的細心輔導,這段時間大征的成績便像坐上火箭一樣突飛猛進,剛過去的這一次月考比上一次進步了很多,連班主任都對他刮目相看。 最近還因為進步幅度太大在班會上得到了重點表揚,班主任號召大家多多向黃征偉同學習學習,還剩下一百多天了,大家繼續保持高昂斗志,迎戰高考! 大征聽了心里那個得意呀,在路上恨不得在路上能橫著走。 晚間。金紓伏在臺燈下寫作業,雪白的卷子鋪滿了桌面,不止是夏江和秋渚,她此時也是心煩意亂的。 試卷上幾道剛解的基礎題都沒答對,要是放在平時她準能拿下個八九十。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她心想,是時候做一個了斷了,她從不求什么回報,這一次權當是給自己一個交代,剩下的她不想管,也管不著。 不記得是在哪本書上看到過這么一句話,這世間所有的暗戀都是自卑發的芽。 金紓眼睛看著桌面上的練習冊,捏緊手中的筆,想得出神,優渥的家庭條件、名列前茅的成績、不算差的異性緣,表面看上去她擁有別人家的孩子想要的一切。 但其實,在高壓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她內心極其敏感,與其每天被這些情緒折磨,她已經決定好了,等做了最后的決定后就不允許自己再去想這件事,一分一秒都不行。一有苗頭就把它們從腦袋里趕出去,要把有限的心思都一心一意的撲在復習上,然后像計劃中的那樣,遠走高飛,重新開始。 金紓手里拿著筆想得出了神,咬了咬嘴唇,連桌角的牛奶什么時候涼了都不知道。 另一邊。 剛剛才做完作業夏江躺到沙發上,像平常那樣手里摟著毛毛,到了冬天,毛毛今天也不鬧騰,就乖乖趴在他懷里。夏江特別喜歡這家伙暖呼呼的手感,眼睛看著無聊的電視畫面,打著哈欠打發睡前這段時間。 電視沒什么好看的,可是不找點東西轉移注意力的話他總覺得家里太空曠了,失神的片刻又想起白天金紓講的那些話,的確,如果是和別人冷戰的話,他還不一定會這樣在意,能讓自己這樣不安到的人,只有秋渚一個。 想到這里,心里像是有只手,在捏他的心臟,讓他不得不去在意。 他最近這些反常的表現,真的只是壓力太大嗎他是我哥,我不能不管他,是不是得找他問問清楚? 等等,好像也不對,秋渚無論是學業,還是鋼琴都是一流水平,幾年不見,他還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交到了像楊順那樣成熟穩重的朋友,不知道還有什么事沒告訴我。無論怎么看,秋渚都比自己要優秀上一大截,吊兒郎當的自己才是應該更關心的那一個,他沒有資格去cao心別人。 電視屏幕的熒光打在他的臉上,夏江臉上的表情比剛才柔和了些,回想起接秋渚回家的那個晚上,留在手心里的那枚吻,他暗暗感到事情絕不簡單,但距離謎底好像還差最后一步,他仍舊只能一直跑,尋找真相。 那個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為什么就是不說,都快急死我了,到底該怎么辦才好。 夏江撓撓頭,毛毛好像察覺出主人的異樣,抬起頭看過來,哼哼了幾聲,夏江揉了揉毛毛的大腦袋,好像在說,你不用擔心。 上午的數學課上。 數學老師站在臺上強調: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你們說,這句話老師強調多少遍了,有些同學就是記不住 老師在臺上滔滔不絕地講解題目,坐在其中的某位同學在錯題旁抄上正確的步驟,寫完以后好像仿佛是感覺到了什么,回頭望了一眼教室后面。已經陸陸續續有藝術生去學習、報班、跑各種跟藝考相關的活動了,班上空出來的座位越來越多,暫時用不著的桌椅被統一挪到教室最后面堆到一起,同學了兩三年,還不能習慣這樣空曠的教室。 班里一下子少了幾個大活人,能聚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教室里有限的熱鬧也就更少了,緊張的氛圍刺激著大家的神經,沒有人愿意在這場比賽輕言放棄。 在出了幾天太陽之后,最近一股冷空氣南下,讓氣溫一下子又下降了不少。 夏江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到小時候的自己沿著一條小路向前奔跑,這條路上只有他一個人,大概事一個人吧,他也從沒看到過這條路上有別人。他就這樣跑啊跑,像是在尋找著什么。東西還沒找著,他就醒了。 睜開眼一看,窗外還晦暗不清。 夏江推開房間門時,秋渚已經走了,他換上穿上校服,打算把這個夢藏在心底。 阿嚏!夏江走到樓下,冷風直直吹到臉上,他裹緊了穿在校服外羽絨服外套,向學校走去。 在這樣寒冷的日子里,學校忽然宣布,高三的早cao變成跑cao,高三年級每天早上要繞著cao場外的800米跑道跑上三圈,然后才能吃早餐。 話剛宣布,底下的學生立刻發出一陣噓聲,一開始還有不少人抱怨,在這樣的寒冷的天氣里跑步也太累人了。 但是被老師硬架著跑完以后身上微微出汗,確實感到舒服多了,昏昏沉沉好像沒睡醒的腦袋好像也清醒了幾分,就連早讀背起書來效率都有提高了。 即使是在這樣寒冷的天氣里,廖成毅也沒有放棄對楊順的圍追堵截。 但很可惜,感情這東西向來都是兩個人的事,他哪怕把能做的都給做了,只要對方不接受,再多的熱情也于事無補。這個道理廖成毅自己也明白,沒敢抱太大期望,現在完全是自己一頭熱,沒在楊順臉上看到哪怕一丁點的波瀾。 也許他的心早在畢業那一年就徹底冷掉了吧,都說人心隔肚皮,他向前一步,他就退后一步,他再想前一步,他就再退后一步,這什么意思不用猜也能明白。這也不能全怪他,分手后的這幾年時間太漫長,漫長到足以改變一個人,讓一顆曾經熱忱的心冷成硬石。 道理明白,理性是這樣想的,但既然老天爺又給了他廖成毅一次機會,感性仍然想要不計回報的對他好,想要占有他,放下一切轉過身來追趕他。 音樂社的練琴室里。 秋渚上午又曠掉了今天最后一節英語課,迫不及待地來跑到這里練琴。 如果說,彈琴在從前對他來說是一個逃避的出口,但現在他漸漸發現,演奏已經化作他身體里的一部分,缺少了88枚黑白琴鍵中的任何一枚他的生命都不再完整。 秋渚在練習室忘我的練習。 大家都羨慕秋渚的音樂才華,但他背后付出的遠超常人練習時長卻很少有人留意得到,這個世界上沒有那么多生對了天賦的天才,有的只有遠勝一般人的對卓越孜孜不倦的追求。 不知不覺,今天又練了好長一段時間,放學時間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停下手上的動作,外邊的同學已經回去了,今天他依舊是最早來到琴室,最后一個走的。 秋渚深呼吸一次,把微涼的空氣都吸進肺里,待激動的情緒稍稍冷靜下來后合上了琴蓋,離開前透過窗戶看到同學的父母來接自己的孩子出門,或者給住校的同學送來熱氣騰騰的飯菜,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但這笑容在秋渚眼里卻有些刺眼,看著這副場景,他又聯想到自己的父母,進而想到一個問題,父母的關系是什么時候變差的呢? 一年級,不對,那是二年級?也不對,秋渚給的回答是在三年級,因為從那以后,爸爸就不再來參加他和夏江的家長會了,讓他一個小孩孤零零地坐在一大群家長中間,失望得垂下頭,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每年家長都不會有人來,但每年都得搬一張早知道沒有人會坐的空椅子放到教室后,開完會后又再搬回去。 年復一年,不斷如此。 秋渚和夏江比任何人都不希望父母離婚,中間的幾年爭吵過,也盡力挽回過,最后在他六年級時忽然被爸爸瞞著mama帶到美國,和那個家徹底斷了聯系,漂洋過海,終于來到那個只在電視里、書本上才出現過的大洋彼岸的國家。 等興奮的他提著行李箱來到后,眼前卻沒有電視上看過的那些高樓大廈和繁華街市,有的只有高矮錯落的灰撲撲的華人街小樓,一下子就把他從幻想打回現實,也打消了他對新生活的所有的憧憬。 夏東海平時很忙,就算偶爾有空也會用來應酬,把大兒子帶到美國后扔到那棟房子后,就沒怎么管過他。 但這些還不算最惡劣的,最可惡的一點還是私生活混亂,爸爸給他帶來的除了衣食無憂的生活之外,只剩下無窮無盡的冷眼,讓小秋渚無論出現在這條街的哪個地方,都免不了受到背后看不見的人的指指點點。 既然無所遁形,那不如選擇逃避。這是一個12歲的孩子的處世哲學,為了讓自己不被街坊領居、老師同學認出來,無助的他選擇了一種極端的抵抗方式不出門。他從此把自己反鎖在房間里,拉上厚厚的窗簾,陪伴自己的只有墻角的一架二手鋼琴。 在那樣的日子里,他曾以為自己肯定緩不過來了,還好,還有回憶里的那一束光。 作者想說的話: 要開始虐了,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