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自我

    秋高氣爽的日子里，就算是大晴天，走到陰影里也會馬上感受到后背傳來的涼意。

    秋渚在音樂社的表現很不錯，經過催老師的觀察，是顆好苗子：你藝考還沒找老師吧。

    還沒。

    這樣，催老師給你介紹一個信得過的老師，他叫田老師，帶過很多屆畢業生，很多認識的家長指明要他，。

    多謝催老師介紹。

    沒事，應該的。對了，你別怪老師沒提醒你，崔老師有意無意多提醒了一句：田老師現在快退休了，不想管那么多事，教學方法也比較嚴格，看不上的學生他是不收的。

    放學以后，秋渚便按照催老師給的地址找到了田老師家。

    秋渚進門，看到一個大約五六十歲的中老年人，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穿著在他這個年齡算是講究的襯衣和毛織背心，這位想必就是田老師了，站在他身邊的中年婦女應該就是師母。

    秋渚想著崔老師已經打過招呼，客套了幾句便開門見山。

    田老師端著一只茶缸，問了諸如學琴多久了什么等級一類的問題，秋渚一一回答了，手心捏了把汗，猜不透自己的回答田老師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田老師讓秋渚彈彈試試，田老師家中的客廳里擺放有一架鋼琴，秋渚坐到椅子上，彈了一首自己比較拿手的曲子。

    秋渚的表現征服了田老師，喝了一口茶，對身邊的師母說，看來小崔說得沒錯，這孩子確實是顆好苗子，看來咱們學校明年高考要多一個藝術重點啰，說完扭頭看向秋渚說，你從明天開始就來上課吧，再有安排我會通知你。

    學琴時間結束，晚飯時間，老師叫上秋渚一起吃晚飯，還說，老師關心學生本來就是應該的。師母說，你們田老師cao勞幾十年，終于是快熬到退休了，清閑日子就在眼前咯。

    雖然田老師沒有提，但是秋渚還是把自己的生活費當做學習的費用，壓在了客廳茶桌底下。

    在回家的路上，夜風一吹，暑氣消退后的夜晚已經帶上了些許的涼意，秋渚把校服領子拉高，哆哆嗦嗦的走在路上，再怎么相處融洽，這點地方還是打點到位的，雖然是應該的事，卻讓秋渚心里的某個角落有些失落，這世上能有真摯到不摻一絲雜質的感情嗎？

    歐陽晉今天又帶著幾個小弟到瞎處晃悠。

    長相平凡的他，家道中落前還是位貴公子，本來品學兼優，后來爸爸貪污被抓進去以后就開始和社會上的小混混們混在一起。歐陽晉的小女朋友沐沐是酒吧駐場，他不知道，那天在酒吧后門爭吵全讓小弟們偷聽去了。

    小弟們看到老大悶悶不樂，先后替他物色了好幾個學妹，但都提不起興致。

    某一天，他從別處聽說沐沐也迷上了這個王八蛋，好不容易來一次學校就想看秋渚一眼，以前一個月來學校幾天，現在只有幾天不來，讓歐陽有一種被綠了的錯覺，讓他更加懷恨在心。

    老大，那個新來的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

    我看，應該給點顏色給他瞧瞧。

    歐陽晉沒說話，卻氣得把手里的可口罐捏扁。

    在同班師生和夏江的幫助下，秋渚終于慢慢適應了校園生活，但是專心忙于自己事情的秋渚，一直都沒發現來自的身邊的一道惡毒的視線。

    9月底的一個周末。

    mama難得回家一次，三個人久違的坐在一起吃飯。

    秋渚在飯桌上主動跟mama提起了想繼續學鋼琴的事，mama說有想學的東西當然是好事，現在剛加入音樂社先積累一些表演和經驗，之后再找一個合適的老師繼續學習。

    秋渚說得很認真，mama停下手上夾菜的動作仔細聆聽，他沒想到秋渚人生地不熟的，做起事情來卻那么有計劃，在一旁看到這個場面夏江也跟著吃驚不小。

    這些年以來，mama心里一直覺得虧欠秋渚，讓他在十幾歲的年紀就被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帶著到國外，本來就是內向孩子，加上人生地不熟，也怪可憐的。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自己作為mama的自己沒有把他照看好。這個心結一直藏在她的心底沒有向任何人說起過，明明都是自己的孩子，其中一個卻要承受這樣的命運，她自認為虧欠秋渚的太多，現在他又回到自己的身邊來了，該是償還的時候了，她聽完秋渚的請求，想了一會兒，沒什么問題就就答應了。

    你琴要練，文化課也不能落下太多，知道嗎。

    知道了媽，我會盡力的。

    隨著秋渚的人氣急速上升，歐陽晉音樂社的頭號人物的地位岌岌可危，作為穩居這個位置兩年的人，歐陽的心里怒火中燒。

    晚飯后。

    夏江回到自己房間里，應付完作業后玩手機也沒心情，仰面躺在床上。

    剛才的那頓飯他的心里確實感受到了沖擊，雖然是同樣出身，秋渚到底是個出過國，見過世面的人了，已經是一個會為自己做打算的人了。而自己呢，都高三了還整天吊兒郎當的，沒做過幾件正經事，想想開學也有一陣了，自己也該收心了復習了，他想了好幾天了，決定明天就去和大征說他猶豫了兩個月的事。

    從床上爬起身，回到書桌前，打開一本練習冊，心想，從今天起就得可不能再得過且過了。

    等寫完作業，mama把兄弟倆叫出來，桌上擺放著幾片切好的西瓜。夏江拿起一片就啃，完了用手背抹抹嘴說：小時候吃了西瓜子，被大人騙，吞下肚以后要在肚子里發芽的，那時候我居然當真了，還害怕好幾天呢，現在想起來只是有點好笑，沒想到自己小時候那么好騙，說完用腳把一旁蹭來蹭去想吃的毛毛給擋回去。

    秋渚把吃了一半的西瓜朝伸到毛毛夠得到的地方，立刻跑過來來啃秋渚手里邊的，哼哼唧唧吃得可香了，夏江急了你老是這么慣著它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它也愛吃就讓他吃。

    毛毛這瓜啃得是更歡了。

    夜深了。夏江在床上躺成一個大字，打著瞌睡，眼睛余光看到秋渚的房間還亮著燈，還在書桌前忙碌著。

    夜晚微涼，已經不用再開空調了，電扇在身后呼呼地吹。

    在音樂社待了也有一段時間了，秋渚發現一件事，那就是崔老師的勢利眼。他看秋渚有音樂方面的才華，就想要巴結秋渚，了解到他有家屬在國外以后，直接了當的問秋渚家有誰在國外？

    秋渚很少被人這么直接的追問，而且那人還是個成年人，只得回答說，我爸爸在美國做材料生意。

    催老師聽到后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向往，委婉的說，有空的話想認識你們的家長，說成是想去家訪，當面交流意見。

    秋渚對崔老師表現出明顯的厭惡，但是并不能阻止在他和他說話的時候，越來越，頻繁的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學校里的事讓秋渚心情有些郁悶，打開手機，熟練地下載，然后點進那個常用的紫色APP，回復了幾條消息，然后又發送了幾條新的，他晚上偶爾不在家，只說不回來了，不用等我，卻也沒說明白自己去了什么地方。

    秋渚認識新朋友，有自己的社交活動本來就是件好事，可以更好的融入現在的生活，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心底卻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他的哥哥不再獨屬于他一個人了，不只是現在不會，以后更不會。

    夏江雖然很在意秋渚晚上都去了哪里，見了什么人，不過也沒多問，只囑咐了一句，有事打我電話。

    晚上。

    睡著睡著，空調忽然壞了，夏江在迷迷糊糊之中把衣服脫了個干凈，翻了個身，滾到秋渚平時睡的那半邊床上，床墊和枕頭上滿是秋渚的味道，聞著這股熟悉的味道，好像他還在身旁，不曾走遠，越是不想去想他，他就越是要爬進心里。

    放學后。

    秋渚和覃一誠在學校附近的快餐店解決晚飯。

    覃一誠手里端著兩碗熱湯走過來的時候，恰巧碰到過道上有一個孕婦，身子本能的朝另一邊一斜，不小心碰到了坐在另一邊的歐陽晉和他跟班那一桌上，其中有幾滴湯水灑到了老二的T恤上，你是想找死嗎！老二立刻就站起來了。

    覃一誠連忙道歉，但還是被一桌人糾纏不清，很快就吵了起來，引得店內不少人停下來圍觀。

    秋渚看到以后，走到他們那桌替他解圍：他已經道過歉了，你們還想怎么樣。從現在起，誰再多罵一句，就別怪我不客氣！

    秋渚說完，老板過來勸架，歐陽晉不好發火，氣得掰斷筷子，飯也不吃了，起身離開：算你今天走運！

    簡單的日子就像流水。

    夏江做了一個夢，夢里他回到一座老式的大院里，小金，秋渚還有附近的小孩們都在，大伙圍成一個圓，玩起他最喜歡的踢罐子游戲，不知道誰上前大力一腳把罐子踢上天，等罐子再落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十年后了。

    日子又回到了原來的模樣，忙著復習，專心致志的準備迎接下個月的第一個月考。

    上學的路上。

    夏江偶然問起：聽說有妹子寫情書給秋渚，真的嗎？

    拜托，那很正常好吧，像秋渚這種可遇不可求的大帥哥那是很正常的。金紓看了一眼夏江臉上劃過一絲落寞，趕忙補充說，開玩笑的啦，也沒那么夸張啦，那么當真干嘛。

    而夏江好像慢慢意識到，秋渚他那么耀眼，而自己卻那么普通平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教室里。

    放學后，現在正是值日生做衛生的時間，幾個男同學在沒其他人的空教室里玩鬧，一如往常。

    熱鬧后，夏江突然冷靜了下來，大家都注視著他，深呼吸了一次才說到：大征、阿晨，我想過了，打算在這個月退出球隊，專心復習。

    夏江的一番話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還沒進入高三，高三就被老師們渲染了兩年，高考怎么怎么重要，高三怎么怎么刻苦，而現在，那些話里的以后就是此刻。

    在大征還有隊上的幾個好兄弟說了幾句挽留的話之后，夏江又心動了，打算再過個把月再退出足球隊，反正過后再抓緊一點就行了，應該不會耽誤的。

    不過想先和秋渚商量一下，回家時才想起秋渚已經開始在田老師的家里練習鋼琴了。

    秋分之后天開始亮得晚了，早上上學的時候天色還有些暗。

    秋渚每天放學先練一個小時的鋼琴才去吃晚飯，不過因為底子不錯，而且音樂悟性好，進步神速。

    秋渚在音樂社的人氣是一路看漲，在他參加音樂社的大半個月后，放學以后就開始有不是音樂社的低年級學妹偷偷來路上假裝偶遇，連金紓看到了都要咂咂嘴，吐出一句：嘖嘖，現在這些學妹吶。

    沐沐今天又加入偷看秋渚的隊伍中去了。

    分手以后女朋友沒了不重要，再換一個就是，最氣人的是讓別人知道前女友分手后馬上就沉迷于別的男人，特別是那個傻逼夏秋渚，這一點讓歐陽晉心里十分不爽。

    高三開學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兩兄弟也漸漸進入了狀態，他們都已經習慣了每天都有寫不完的試卷，做不完的練習冊，改不完的習題這個事實。幾乎每一間高三教室里都有同學買了提神的咖啡、各種功能飲料還有濃茶茶包，試卷堆積在書海之上，一張接一張的寫，感覺自己就像一臺機器，筆芯一支接著一支的換。

    甚至有同學在教室自習到11點，被保安大叔攆人了才依依不舍的回去，回到宿舍后簡單沖個涼水澡，又拿出小手電，小臺燈繼續。

    第一次摸底月考近了，所有人都恨不得把一分鐘當成兩分鐘來花。

    音樂社常規練習結束。

    同學們都在一邊收拾自己的樂器，一邊討論等下去哪兒吃飯。

    秋渚從歐陽晉身邊走過，視線始終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曾經的音樂社首席小提琴的位置加上有點道上關系，別人對他的態度不是害怕就是巴結，同學們都對秋渚這近乎漠然的態度習慣了，但是一直就高高在上的歐陽晉可不這么認為，在歐陽眼里，秋渚越是一塵不染，完美無瑕，越是不愿意服軟，他心里就越是燃起想要征服和摧毀的火焰！

    這一天，秋渚出門上學的時候就隱隱約約有了不好的預感，放學后比平時多練了十幾分鐘才回家，打開手機一看，手機有好幾個未接都是爸爸的，不想去面對的事，到頭來還是得面對嗎？

    收到老爸發來的信息，秋渚點開一看，心馬上涼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