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高三

    開學上課第一周。

    大征的暑期作業完成情況較差，只完成了那些好寫的選擇題，而填空題和解答題幾乎都留了大片大片的空白，只要是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是趕在開學前匆匆忙忙抄的。于是不意外的被班主任批評學習態度不端正，用這樣偷懶的態度面對高三怎么行，下課后就被叫來辦公室談話。

    說是談話，其實就是訓話，平時再怎么威風的大征，這回落到了班主任的手里，也只有乖乖認命的份了，辦公室里回響著諸如這樣的態度還怎么迎接高三很多平時有些懶散的同學現在都懂得認真了你怎么還放縱自己如此類的話。大征干脆放空大腦，兩耳不聞，訓話的聲音從辦公室飄到了走廊外。

    大征高一剛進進到學校的時候因為意外摔斷了腿，休過一年學，所以比同屆的學生大1歲，在自己組的野生足球隊擔任前鋒兼隊長，為人仗義，無論是班上的還不是班上的，都是一樣的熱忱，每年都代表學校參加市里的短跑和接力跑比賽，成績從沒掉出過前三名。

    加上一米八的高個，清爽的短發，常常運動充滿了陽光氣質，你還別說，從某些角度來看，大征（只要不開口）看著還是有幾分帥氣的，路過身旁的女生都不免會心跳加速幾拍。

    在教室辦公室外面的cao場上，艷陽高照。

    一群高一新生穿著迷彩服，站在大太陽底下不停向左、向右轉，從cao場這邊走到另一邊再走回來，練正步能把鞋底踏破。晚自習時間也不用上課，還要在cao場上拉歌，直唱到嗓子冒煙才回去。

    高三再怎么累也是循序漸進的，和一回到學校就能適應的夏江不同，在過去幾年一直在國外學習的秋渚來說好像是突然闖入了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剛轉學到二中，一切都還在適應階段，有時候包括最簡單的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都沒數。

    這天，坐在教室里，一個看著挺面善的男同學主動跟秋渚打招呼。

    以前沒見過你，你是轉學生嗎？

    是的。

    我叫覃一誠。

    我叫夏秋渚。

    這就算是認識了。

    此時在另一個班上。

    一個胖胖的女生在座位上寫著作業，幾個打扮時髦的女生走過來，圍在她的座位前，其中一個領頭的說道：胖妞，學習挺認真啊，好學生不同凡響啊，是不是也該關心一下我們差生？

    是啊，是啊。有人幫腔。

    所以，也該分享一下你的作業吧。

    叫胖妞的女生沒有抵抗，咬咬牙，乖乖從抽屜里拿出自己寫好的作業，遞給那幾個女生。

    拿到作業本的幾個女生這才散去。

    教師辦公室。

    夏江還有幾個平時比較皮的男同學蹲在走窗戶底下，一路挪到辦公室后門，用手里的鏡子反射辦公室內的情形，偷看大征的丟臉時刻，劉晨甚至還掏出手機來偷拍，幾個人蹲在墻角邊看邊忍不住偷笑。

    大征低著頭聽著聽著，突然發現了腳邊有一枚跳動的光斑，瞬間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表面上假裝還在聽訓心里卻在暗想，這幫每沒義氣的，等下回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們這幫王八蛋！

    門口的你們幾個，差不多夠了啊。一個響亮的女聲傳來打破了僵局，回頭一看原來是來辦公室交作業的學習委員常靜宣，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后忍不住開口警告了幾句，都高三的人了，怎么還是這么不正經，不經意的拿白眼掃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幾個男生，說完還故意把報告兩個字喊得很大聲，好讓里面的人注意到門外的動靜。

    一看已經露馬腳了，幾個人趕緊撤！

    大征回到教室已經是下一節課上到一半時候的事了，當他路過常靜宣座位時，她把自己前一節課的筆記拿在手里，猶豫了好幾次，那眼神好像在說，愛拿不拿。

    大征用眼角瞟了她幾眼，猜她大概在生氣吧，就是搞不懂你們女生的心思，有什么話通通憋在心里，不肯說。心里雖然這么想，但還是很不客氣的把筆記本給拿回來了。

    在班上，大征喜歡常靜宣已經算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了。

    高一下學期的校運會，大征是班上的種子選手，5000米跑完沖過終點的時候，自己班上負責接人的同學拉肚子于是溜了。沖過終點線大征大口喘氣，常靜萱看到也沒有人接他，就給他遞來一瓶礦泉水，他那時候開始就暗戀上了她了。從高一升上高二，大征的戀情也從暗戀變成了明戀，高二的時候鼓起勇氣表白過一次，預料之中的被果斷拒絕了。

    作為體育特長生的大征在高二下學期轉到了她的班上，本打算死心的卻又看到老天爺再給我一次機會的希望，要是要是這個學期還是沒戲，就真的只能徹底的死了這條心，收拾好心情好好備考。

    在一個班以后，兩人的接觸變得頻繁起來。開始的時候她還怪不好意思，好在這件事沒有影響她年級前50的成績，他們就這樣波瀾不驚的相處著，相處了半年，最初的尷尬漸漸消失了，現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習以為常的陪伴。

    高三開學到現在，生活節奏確實加快不少，有時兩兄弟學習太忙，忙不過來夏江也會把毛毛送到李奶奶家暫住兩天。

    李奶奶平時都是一個人住在他們這棟樓一樓，做生意的兒子兒媳在鬧市區買了套江景房，只有在星期天才會帶著孩子來看看老人。

    李奶奶養了只貓來解悶，白天抱著貓坐在花壇的長凳上，常遇到牽著毛毛的夏江出來散步。她看到總是忍不住夸幾句，一來二回熟了以后，夏江常帶毛毛去李奶奶那里暫住。李奶奶疼毛毛跟疼親孫子似的，有什么好吃的都拿出來分點兒給毛毛，坐在搖搖椅上撕rou干喂它。

    開學好幾天了，平淡如水的日子就這么悄悄向前。

    一年一度的軍訓進行中，高二高三的學生們一有時間就在走廊上圍觀高一學生軍訓。要是不出意外，每年都會有那么一個聲音說，今年的氣溫也太溫和了吧，根本沒有我們那一年軍訓的時候熱遺憾高一新生沒能得到充足鍛煉大概是每一屆學長學姐都不變的吐槽把，紛紛期盼太陽再毒辣一點。

    明亮的太陽底下，幾個方陣踏著正步緩緩移動，幾顆小樹在cao場邊投下幾縷少得可憐的的樹蔭。

    不如我們來玩打賭吧，某天剛好三個人都是體育課，回來的路上在樓道上看起了cao場上高一新生在軍訓，金紓說：我猜準是3班能拿第一，說完轉頭問秋渚：秋渚，你猜今年幾班能贏？

    看呢一個泥拜拉還不造，我猜次班吧（看了一個禮拜還不知道，我猜4班吧），嘴里叼著一根冰棍夏江忽然出現在兩人身后，口齒不清的說。

    嚇我一跳，又沒問你，瞎猜什么，我問秋渚呢。算了，不理你們了，我先回去了。說完，金紓等等等的就上樓回到自己的班級去了。

    別走，大姐頭，等會兒，我給你們買了雪糕。

    秋渚上課有些看不清黑板板書，常常借同學的眼鏡來戴，銀邊眼鏡搭配細碎的劉海，把本來就俊朗的他更多了一份知性，戴上眼鏡的那一瞬間驚艷了周邊的同學。

    不過他本人完全不知道就是了。

    自那以后，夏江發現秋渚不知什么時候偷偷配了一副眼鏡，不過只在上課的時候戴。

    時間過得很快，馬上就是中秋節。

    外婆和外公憑借著記憶坐車來到城里，給家里送來了一大袋自己種的蔬菜，里邊有茄子、黃瓜，外公還拿了幾十個土雞蛋，一個一個慢慢的放進裝油的油瓶里，再帶上車。

    外婆堅持這些東西還是農村自己的好，又省錢。

    五個人一塊兒在家吃了頓飯。兩個老人也順便來看看兩個外孫，對離婚這件事只字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舅舅就開車過來，把兩老接回去了。

    夜晚。

    城里的某處小路，在這里還能看到附近酒吧的霓虹招牌，只要站的地方足夠近，或許還能聽到門后震耳欲動的DJ。一名男生和前女友站在路燈之下，女生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你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

    沐沐，別這樣，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和她真的沒什么，你要相信我。男生想抓住女生的手，女生卻一把甩開我相信你多少次了，你自己數數。沒有聽他過多的解釋，攔下一倆出租車，上了車，消失在了夜色里。

    男生嘆了幾口氣，從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煙，點上。

    放學后的音樂室。

    秋渚坐在鋼琴前彈奏一曲柴可夫斯基，他在國外練琴的時候常練這一首，還請過老師來家里教彈琴，雖然中間發生了一些插曲，但也算是有過一些鋼琴基礎。

    打開琴蓋，一雙修長的手放在黑白琴鍵上，悠揚的琴聲在練琴室內緩緩流淌，連平時不怎么出現的音樂指導老師崔老師都特意提早結束今天下午的課前來旁聽。

    一曲結束，崔老師激動得鼓掌，宣布夏秋渚同學正式加入學校的音樂社團：作為音樂社的指導老師，社團能吸引夏秋渚同學這樣優秀的歸國學子加入，十分榮幸。

    接著   ，還拉著秋渚向社員們一一介紹，并讓大家多多向這位新同學學習，不斷進取的精神，

    身旁的同學聽完一陣惡寒，這個人又來了，只要一興奮就會嗨到忘我，搓搓冒起雞皮疙瘩的手臂，小聲念叨，今年秋天怎么來這么早。

    面對崔老師那張越來越大的臉，秋渚不動聲色地微微偏移身體重心。

    早cao后的集會結束，學校內的小賣部里，胖妞拖著胖胖的身體，即使努力擠也擠不到人群前面，只能失落地站在人群的最后，希望再等一會兒能空出一個口子，排在她前面的幾個人發現以后捂著嘴笑：你看她剛才走路，好像烏龜爬，好玩~

    胖妞縮著肩膀，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扣著手指頭，假裝自己什么也沒聽到。

    明天就是中秋節了，很多同學的抽屜里或者桌角都多了幾塊月餅，大多都是家長強塞進女子的口袋里的，高三那么忙，不多吃點怎么行，來來來快帶上。

    mama在電話里說了，今年就算再怎么忙也會抽時間回來，因為這是三娘倆一起度過的第一個中秋。

    中秋節當天，學校給高三學生放了半天的假，讓大家早點回家和家人一起吃一頓團圓飯。

    兩兄弟回到家里，mama后腳也跟著上樓了，兩人默契的什么都沒有問她前幾天的事，mama買來了一大袋的零食，除此之外還有螃蟹，蝦等食材，說要親手做了好幾個好菜，一家人難得坐到一起吃頓飯。

    在廚房忙了一個兩三個小時，餐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清蒸大閘蟹，白灼蝦。

    一開飯，mama就給兩兄弟各夾了一大塊rou，然后對秋渚說：秋渚，你愛吃蝦，多吃點。媽知道高三辛苦，夏江，你們倆都多吃點，有什么事盡管跟mama說。

    秋渚聽完這些話心里有些堵，現在明明是你瞞我們在先，還說有什么事盡管說。夏江扒飯不說話，毛毛一聞到飯菜香就興奮地跑來，但是只能蹲在一旁干看著。

    一頓飯末尾，夏江吃了兩大碗飯，秋渚在喝湯。

    吃完飯，手機響了，mama接了一個電話，一看到來電就刻意跑到陽臺去接。秋渚和夏江心領神會，過了一會兒，電話里的中年男子的聲音換成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用甜甜的童聲叫白阿姨。

    夏江和秋渚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