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銀面具
白銀面具
夜闌!夜棘站在上首,見他居然這樣寸步不讓,心中焦急,終于再裝不得兄友弟恭了。 他守著眉目低垂不見喜怒的老狐王喝道,當著父親大人,你就是這樣說話的?你心里還有沒有父母親長?你母親已經去了,如今可剩只有父親了。難道為了一個女人,你就冥頑不靈? 不提倒罷了,此時提起他母親,簡直是火上澆油。夜闌怒極,六哥,我倒是不明白了。此事本就真假難辨,我為了父親,已經肯回來了,怎的倒要逼著我拋棄妻子?他本來還想說,他與父親不同,絕不會做出始亂終棄的事情來,只是看著老狐王發青的臉色,咬了咬牙,硬是壓下去了。 孽障!一個女人,只不過是一個女人!老狐王終于按耐不住,大手沉沉地一拍桌案,刺耳的巨響震動了所有人的耳膜,她算是個什么東西,也值得你在這里跟咱們梗著脖子犟上一夜?!你還是不是我兒子! 夜闌赤紅著雙眼,咬著牙,胸膛劇烈起伏了一陣,神情復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就是這個人,在他是九尾狐的時候,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上;在他不是九尾狐的時候,又仿佛沒有這個兒子。他曾經那樣絕望過,痛苦過,也沒有得到過他一個眼神和一句勸慰。好容易叫他遇上了阮照秋,想開了,愿意與往事和解了,他們卻又要這樣逼迫他。如今他只想要一個阮照秋,而這個垂垂老矣的父親,怎么可以這樣輕易的開口,叫他將視若性命的人說舍棄就舍棄? 呵,還是不是兒子?是啊,我還是不是你兒子?你還是不是我父親? 可惜他與他的父親,始終是不同的,這樣刺痛人心的話,他終究說不出口。 心情仿佛在一瞬間又平靜了,夜闌失望的眼神緩緩掃過殿上眾人,長老們,隨侍們,夜棘,父親。每一個人的眼睛里都是焦灼,痛心,仿佛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簡直像一場鬧劇。 罷了,還有什么意思呢?還了他們這一場就是了,他想。 從此以后,山高水長,他再不想看見這些人了。 于是他自請開了七星大陣,在祖祠里跪辭先人。 真是可笑,他心灰意冷,他們還覺得他是少年意氣,夜棘痛心疾首地勸他:你不要賭氣,說什么要跪足七七四十九日的話。這樣決絕,叫大家心都涼了。我替你好好勸一勸,你且放心。 可笑。 然而他進了祠堂的第三夜上,才知道這一切都是請君入甕的陷阱。 他在潮濕冷硬的懸崖上醒來,耳畔是獵獵海風與怒海狂濤猛擊巖石的聲音,祠堂里的青磚香案簡直如同不存在一樣。 還沒有來得及思考,他就看見眼前不遠處的站著一個人。 石青色的錦袍,身著白銀輕甲,面上戴著一副白銀面具,露出干凈利落的下頜線條。 他背著手站在峭壁的另一端,仿佛極有耐心地等著,見夜闌醒了,薄薄地唇角勾起一抹笑,祁山夜闌,又見面了。 你是何人?夜闌心中一懔,翻身躍起,與他成對峙之勢。 那人輕蔑一笑,并不答話,手腕翻轉,已是握住了一條純青色的長鞭。 鞭梢一抖,劈開拍上懸崖的海浪,破空而來,直取夜闌心口。勁道之大,仿佛立時要將他開膛破肚。 夜闌性子雖不是好勇斗狠的人,卻也不是沒殺過人見過血。他眼見鞭梢帶了勁風掃來,就知道此人不容小覷,當即臨空一躍,以幾乎不可能是速度避開了這一擊。 懸崖峭壁,濕滑無比,落腳之處只得寸余,稍有不慎就會跌落深海,粉身碎骨。 他索性化了原相,臨空而立,周身熊熊烈火,厲聲質問: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白銀面具后的嘴唇又是一勾,原來竟是這么個勾人的長相,難怪呢。 這話說得無頭無尾,夜闌心中疑惑,你說什么? 那人卻懶得再多話,長鞭當空一甩,又是啪地一聲巨響,破空而來,這一回卻是直取面門,像是要將他一張俊臉撕碎。 電光火石之間,夜闌腰身一矮,同時右掌紅光驟起,已是將妖刀夜照握在手中。 血紅色的長刀逸出,仿若閃電,迎著純青長鞭一刀砍下! 刀鋒蓬勃凌厲,眼看就要將那長鞭斬成兩截! 當! 金屬撞擊聲刺破長空,震得兩人耳朵發麻,利器相交,爆出大片四濺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