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敬不如從命
恭敬不如從命
夜闌怕嚇著阮照秋,只字不提自己的傷勢,又特地托了司珀找個靠得住的人去送信。 這樣一來,白蘭就算是最好的人選了。 一來她長相討喜,年紀又小,不會嚇著阮照秋;二來她做事,素來沉穩(wěn)妥帖。比如她拿了阮照秋的回信,并不去找夜闌,而是一回到九竹齋,就立刻把東西呈給了主人司珀。 司珀打開錦帕,輕輕摩挲著那幾瓣海棠,若有所思。 血透海棠上一次現(xiàn)世,已是數(shù)百年前的事了。親眼見過血透海棠的人,或是已經(jīng)煙消云散,或是早早避世不見人。將此花帶往上界照料的牧林仙君行蹤不明,司珀和蛇族長老們對血透海棠知道的也不多,只曉得這海棠生于赤淵火海,乃是魔界之物?;ㄉ凰破胀êL牡姆凵蜃仙?,而是如鮮血一般的殷紅,香氣清甜卻隱隱有血腥氣。 眼前這花瓣的確有些魔氣,可看起來妖氣卻更盛些。 司珀一時拿不定主意,皺著眉頭思索間,無意識地拿起包花瓣的錦帕來。 這錦帕是女子貼身常用之物,一拿起來,少女馨香攏進鼻端,司珀驟然醒覺,忙將那錦帕放下,隨手放了兩片花瓣進去包好。 他將錦帕包放在一邊,取了剩余的花瓣托在掌心里,手中聚起白光,將那花瓣隱在其間。不多時,白光消散,只見花瓣被一個晶瑩剔透的冰球裹在正中,絲絲白霧縈繞不休。 白蘭在司珀手下,做的最多的就是替他送東西。她見了這冰球,立刻走上前去,從他手上接了冰球,問:送去祁山給王上嗎? 司珀點點頭,交代道:早去早回。還有,此事夜闌不必知道,去吧。說完自己拿起錦帕,起身往后院去。 夜闌年輕體健,又有修為,早就好了許多,只不過被天雷劈中不比尋常,因而背上傷痕好得慢些,仍然只能趴著。 司珀推門進去,就見他赤裸著上身,雪白的后背上一條大紅狐尾正百無聊賴的搖來搖去。 呀,你來啦?可替我把信送去了?夜闌聽見門響,立刻轉頭過來看他,目光灼灼。 司珀看他這樣不禁好笑,在他窗邊圓凳上坐下,從袖袋里拿了錦帕包出來遞給他。 喏,給你。特叫了白蘭去替你送的,可放心了? 夜闌笑得眉眼彎彎,結果了錦帕打開,拿起一片海棠細看,又問:jiejie可說什么了? 說是夜里沒有紙筆,托白蘭帶句話給你,叫你保重,等你的好消息。 呀!夜闌這才想起阮振山叫他打聽的事來,忙說:你與司璃可說通了?那書呆子怎么說?要不你讓司璃想個法子,他倆立刻成親行不行?別惦記我jiejie了。 司珀笑著說:再怎么說,他們一個是書香門第的公子,一個是尚書家的女眷,說成親就能立時成親的?放心吧,尚書家已叫人送信去程家了,想來婚事已定,你jiejie算是逃過一劫了。 她可不會再鬧什么平妻了吧? 不會,放心吧。過幾日傷養(yǎng)好了,你自己回端州看看不就知道了。司珀提到此事,突然想起那幾瓣半妖半魔的海棠來,心里有了主意,說:你不是說要回阮家復命?可要我替你去? 夜闌正捏著那片海棠花出神,像是沒聽見司珀的話,幾乎與他同時開口:你替我去一趟阮家吧? 怎么? 這花上似有妖氣,我不放心。我jiejie一家子俱是凡人,萬一惹上了什么妖物可怎么辦?你替我去看看。夜闌睜著一雙大眼,灼灼望著司珀,紫眸水光流轉,眼中全是殷切,別人我信不過,我只信你。 司珀搖搖頭,無奈地笑了笑,道:好吧,替你走一趟就是。正好我也想在端州開個九竹齋的分號,這就去看看有什么地方可用。 夜闌不疑有他,趴在床上,大尾巴掃了他一下,快去快去,我過幾天好些了就去找你。 * 果然到了第二日上,阮家門房就來報,說有貴客上門。 阮振山不在家中,沈竹君聽得是貴客,以為是程家送信來,不等門房老張說完,當下就黑了臉,我早交代過你們,那程家再有臉上門,統(tǒng)統(tǒng)給我打出去! 門房老張被主母嚇得鬢角微汗,結結巴巴地說:不是程家,不是程家。是京城來的先生,姓白,說是九竹齋的老板。說著擦了擦手上的汗,恭恭敬敬遞上拜帖。 沈竹君接了拜帖,只見上面寫著九竹齋白思衡六字,再無其他。 九竹齋跟阮家的書齋,說起來,也算是同行。沈竹君雖然只掌管家事,但夫妻和睦,時常聽阮振山說起外面的事情,曉得這九竹齋是業(yè)界翹楚。 她疑道:既然是同行的老板,怎的不去書齋拜會老爺,反倒往家里來? 哦,白先生說是夜闌故友,受他所托,捎個信來。 這樣一說,沈竹君就猜是與女兒的婚事有關,忙交代速去書齋叫老爺回來,又讓人請白先生往前堂敘話。 白思衡,正是司珀的化名。 他今天是白思衡,沒有穿白衣,換了一身水色長袍,頭束白玉發(fā)冠,劍眉斜飛入鬢,眼角卻微微下垂,有幾分溫和持重的意思。他見了沈竹君,先整衣行了晚輩禮,才肯落座。沈竹君見他生得含蓄儒雅,又知書達理,不禁心中暗贊了一聲。 以前常聽外子說起九竹齋風雅之名,原來主人家竟這樣年輕。 司珀溫和一笑,道:夫人過獎了。白某也曾有幸在祁山與沈老先生秉燭夜談,今日有幸拜見他老人家的女公子,足下亦幸甚。 沈竹君是但凡別人提起她父親就高興,言語間就同他也親近三分,問他:聽說你與夜闌也是故友? 正是。我與他也是當年在祁山沈老先生家里認識的,只是這些年他在祁山,我在京城,漸漸失了聯(lián)系。上個月他往京城趕考,我與他在神武大街偶遇,這才又見了面。前幾日他往京城去,因曉得我對京城里的事情多少知曉幾分,特地去尋了我。又與我說他如今投在夫人這里,倒實在是個好歸處。 夜闌在阮家雖時間不長,但他是個狐貍,哄人是天生就會的本領。沈竹君一聽人說起夜闌,心里就熨帖,笑得一臉慈祥,說道:夜闌實在是個好孩子,為人聰明能干,卻又謙虛。你看,認識你這樣的人物,竟然從來沒說起過,可見是個踏實的孩子。他人怎么沒回來? 司珀當然不能說夜闌被天雷劈了,略頓一頓,便說:他在京城的時候,曾受過以為老人家的恩惠。夫人想來也知道了,他父母皆不在了,對長輩總是很敬重。如今這位老人家家中像是有什么事情,他留下幫一幫忙。又因為惦記著令嬡的事情,曉得我要往端州來,特地托我替他上門,做事情才算有頭有尾。 他這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一時阮振山也回來了,沈竹君便起身去安排待客,問道:白先生今日剛到,不知下榻何處? 司珀略想了想,說:受人所托,一路趕來,尚未找住處呢。 九竹齋的主人親自上了門,阮振山如何能讓他就這樣走了,忙道:若不嫌棄,今日現(xiàn)在這里住下,待休整好了再尋住處不遲。 司珀拱了拱手,眼角微彎,如此,便恭敬不如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