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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這一潭死水的人生啊在線閱讀 -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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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模考完后,距離高考就越來越近了,不是過兩天,就是再過兩天,在以分秒計算的閾值里,時間像是開了閥門的水流,抓都抓不住。

    齊蔬的各科總分距離京南大學歷年最低錄取線還少五十分,到了最后沖刺階段,該補的該拿的分數都已經被薅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再去哪里摳這個缺。

    她矛盾極了,從明白自己辦不到而無力,到認定自己就是辦不到而想放棄,不如算了。

    這兩種狀態并不同時存在,天亮時是挫敗和不愿氣餒之間的博弈,夜深人靜時自卑感又開始作祟。

    壓著兩種煎熬整夜整夜睡不著,吃了藥也不見效,腦袋總控制不住往最差的結局設想,睡不著就開始刷手機,翻著和他的聊天記錄,解題思路看許多遍,看得額頭冒汗,卻依舊沒什么好效果,只是加重了內心的焦慮。

    直到某一次,她鬼使神差地點開直播平臺,看到一個炸油條的小哥將長長的面團切了又壓,再一根根放進油鍋里定型,那是凌晨4點41分,不知不覺間她已經看了一個多小時,無聊是真無聊,但真實解壓,腦子跟著油鍋里排列整齊的油條一樣,逐漸找回了秩序。

    那之后,她一旦焦慮到失眠,就點開炸油條的直播間,后來慢慢也能睡了一會兒。

    只是精神頭確實大不如前,尋著學習空隙打瞌睡也變成了家常便飯。

    噠噠

    筆帽敲擊桌面,老榆木回以悶厚的音階,聲不大,否則怎么會吵不醒某個偷覺的瞌睡蟲。

    她強撐著托腮沉思的姿勢,臉頰rou被擠得變了形,嘴唇微張露出幾顆上齒,滑稽可愛,只是握筆的右手已經沒了力氣,在白紙上畫出一道不規則的痕跡,隨時脫離掌控。

    胡預覺得神奇,也不著急叫醒她了,想看她這樣撐著腦袋打瞌睡能維持多久。

    手表的分針轉了一整格,她還沒有醒的跡象,期間偶爾幾次差點頭點地也被她強韌的念力推回原位。

    就這樣還不醒,她得有多困啊。

    這書沒法念了。

    齊蔬。

    醒醒,齊蔬。

    一聲不夠,連喊了兩遍,還順帶用筆帽戳了戳她的手肘,終于喚醒了夢中人。

    額,說到哪兒了。

    她一個趔趄,下巴在手心磕了一下,嘴里還能接住上一場的對話,這一看就是老手。

    打瞌睡的老手。

    胡預抽了張濕紙巾,遞給她。

    齊蔬下意識摸了摸嘴角,沒流口水啊,再抬眼看他,迷糊里多了幾分羞赧。

    是很想笑了,但他憋得住,面上沒露聲色,只是朝她右手示意了一下,她剛才睡得沉,右手手腕處被筆芯的墨沾花了,星星點點,像一串亂碼,又像一幅白描,看不出主題。

    胡預指了指靠墻邊的一組雙人位小沙發。

    困了就去沙發上瞇一會兒,別坐著睡,對腦子不好。

    他想說對頸椎不好,脫口而出變成了腦子,說完也覺得離譜,但面上還裝出很科學我沒說錯的學霸樣。

    齊蔬是真的困,只是擦個手的工夫都能連打三個哈欠,壓根沒管他的暗諷。

    但她也好奇:你都不困的嗎。

    胡預搖頭,看了眼手表:二十分鐘后,我叫你。

    客廳的那組沙發有些年頭了,自齊蔬記事起,那沙發就在了,連位置都不帶動一下。棕色皮子的邊角已經開始剝落,其中一個座的彈簧塌了些,但在排山倒海的倦意面前,這些都不重要了。

    彎曲了雙腿側著躺在沙發上,齊蔬其實不算高,尤其在胡預面前,有對比更顯出差距,只是這會兒,一米六五的身長蜷縮在一米三的雙人位沙發上略顯促狹,尤其腰部的塌陷感很明顯。

    她似乎躺得并不舒服,連換了幾個睡姿,終于找到了勉強合適的位置。

    時間靜了一會兒,彼此都沒有發出聲音,就是他偶爾翻動卷面時,動作也變成了輕拿輕放。

    窗外不知什么時候飄起了雨,打在窗框上的聲響,規律,有序,像一首脈絡清晰的催眠曲。

    正當胡預以為她睡著了的時候。

    突然的,斜后方傳來一句:我考不上京南。

    吐字模糊,更像是自言自語,是放空了思緒后最真實的自我剖析。

    能考上。胡預盯著卷面,有我在。

    這話說得輕巧,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握筆的那只手心冒了汗。

    齊蔬不說話了,輕輕笑了一下,然后長嘆一口氣,翻了個身,面朝沙發背,將整張臉埋進九十度的轉折里,她聞著老皮革的氣味,夾雜著抽干了的棉絮和木頭肌理,隱約能透出灰塵的土腥味,耳邊是雨絲劃破空氣的鋒利感,還有他那句并不客觀的話。

    他太高估她了。

    這世上多的是努力卻辦不到的事,齊蔬知道。

    /

    夢境的對立面是現實。

    數學最后一道大題默讀了兩遍仍是沒理清題概,胡預閉目了一秒,再睜開,發現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索性放棄。

    筆一撂,指尖敲擊著桌面,他望向窗外,窗戶關著,玻璃面上雨珠一顆顆滾落連成細線,很快就看膩了,脖子再扭轉幾度,沙發的輪廓出現在視野里,還有某人那一團奇怪的睡姿。

    他早知道她睡相很差。

    童年的很多個夏天,這個客廳一直是他們上房揭瓦蹭零食的根據地,玩累了,齊蔬奶奶就會在廳里橫鋪一張軟涼席,他們三個并排躺在上頭,他躺中間,左邊是齊蔬,右邊是易環宇,或者反一下,反正中間永遠是他。

    幾乎每回午睡醒來,她有大半個身都在硬邦邦的地磚上,胳膊酸腿還疼,齊蔬就怪他,控訴是他把自己擠出去的,胡預當然不認,事實是一張涼席她四仰八叉睡占了一半,他和易環宇可憐兮兮擠在另半邊,好幾次他看她睡了界還會往回拉一把,至少在他睡著前是這樣。

    一場唇槍舌戰結束,后來齊蔬提出要睡中間,胡預非不讓,就這他倆還能再吵一架。

    思緒回轉,落在手腕處。

    十五分鐘過去了,胡預起身走到沙發旁,他站著,看她的角度有些居高臨下,覺得不太好,又蹲下來。手快要碰到她胳膊的時候,睡夢中的人忽然哼唧了一聲,就這動靜,想推醒她的動勢突然縮了回去。

    胡預找來一張矮凳,挨著沙發尾坐下,腿上壓了兩個抱枕,鼓囊囊的,正好比沙發座面高出幾公分,將她騰空在沙發外的小腿肚子擱在抱枕上,正正好,自覺補足了沙發的短。

    他靠墻坐著,望著正前方的窗,再是頭頂因為積灰而邊緣發黑的吊扇,桌子上攤開的卷子,靠柜上有一部座機,蓋著一塊白色的花邊布,他順便背了一遍記憶中的座機電話,等這一通都想了一遍,他又開始回憶剛才那道數學大題,逐字逐句拆解,再從中找思路。

    就這樣蹉跎著,數不清過了多少個二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