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藥丸
第42章 藥丸
忠國公世子崔翎出現在了門口,打斷了父子兩人的爭執: 二弟,莫要再同父親胡鬧。你幾日沒有休息,又不是鐵打的人,當真不顧身體了?畢竟是一條人命,府上能用的人也皆被派出去尋人了,你如何卻先來懷疑自家人? 崔翮素來尊重兄長,又明白崔翎說的不假,便偏過臉去不再多言,任由崔翎將他帶回了自己的院落。 崔翎知道他此時不愿同家里其他人相見,便將他安置在自己書房中,勸道:你且休息,紀氏之事,我自會會替你cao持。若你此時病倒,那無論她生死,你又有何力氣安排?何況你只是告假,莫要讓皇上失望。 一股漫天的疲憊感襲來,崔翮終究還是閉上了眼睛,恍惚之間似乎聽到崔翎的嘆息聲:情之一字,當真摧心蝕骨。 崔翮睡得并不踏實,一夜亂夢,他仿佛在迷霧中幾番跌撞浮沉,夢中出現了好幾次紀蕪的面容,淺笑的、譏誚的、憤怒的、冷漠的每一副不同的表情,都是他所見過的,可最終這些嬉笑怒罵的她都煙消云散而去,站在他面前的,是最真實、也是沒有一絲情緒的紀蕪,就如他初見她時那般,從容冷清,不似紅塵中人。 她本該如此,她一直如此,她 驟然睜開眼睛,前些日子被他粗心忽略的那些古怪疑惑的細節浮出水面,紀蕪變了,但是這種變化是浮于表面的,虛幻猶如夢中人,而最真實的那個她,始終冷清地、不帶感情地站在局外看著他。 崔翮胸中狂跳,他掀開被子幾乎是從床上躍了起來,一路差點撞翻了幾個丫頭,跑回了他與紀蕪同住的院落。 天色已經放晴,雨后的一切就連空氣都仿佛煥然一新,崔翮沖進房里,一件件翻檢起紀蕪的東西來。 她若要逃,即便籌謀的再好,也不會什么東西都不帶,一定會留下痕跡。 可是紀蕪仿佛真的什么都沒有帶走,衣服、銀錢、貼身之物,甚至連繡了一半的繡繃,都隨手放置在了笸籮里,崔翮急于找到證據,大聲朝外喊道:去把那幾個丫頭都帶來! 春桃、水茹很快被崔揚帶了進來,崔翮一雙眼睛將她們渾身掃了一遍,才道:仔細查看,看她有沒有帶什么東西走,再小的地方也不能放過。 幾人雖然一頭霧水,可根本不敢違逆崔翮,立刻翻箱倒柜找了起來。 紀蕪為了不讓人起疑,是當真什么都沒帶走,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她比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雖然沒有找到她帶走了什么,可細心的春桃卻發現了一樣她沒帶走的東西:這是 她拎出了一個放置在角落,她從未見過的香袋,針腳很陌生,不屬于她們任何一個人。 香袋被放置在崔翮面前,崔翮仔細地將其里外翻找了一遍,竟是倒出了幾顆細小的藥丸,他立刻去傳大夫,直覺告訴他,這東西的真相一定不會讓他高興。 大夫來之前,崔翎卻先來了,他第一次踏入崔翮獨住的這處宅第,面色猶豫。 二弟,紀氏有消息了。 崔翮正握著香袋發呆,他心中此時已經有了五六分確信,紀蕪沒有死,只是想辦法逃了,此時見到崔翎,他的面色已好了很多。 可崔翎卻是滿臉不忍地說出了最新的消息:在通源河下游,今日找到了一具女尸所穿衣物,正是她當日落水時所穿。 崔翮的表情一點點碎裂,最終卻是攥緊了香袋咬牙道:不可能!她根本就沒死! 崔翎不忍地閉了閉眼,她的貼身丫頭在哪兒,還需要認一認尸首。 紀蕪的尸首因為面部已經被魚咬爛,身體也泡發腫脹,并不好認,春桃、水茹都去見過了,兩個小姑娘哪里見過這等可怖的景象,嚇暈過去之前憑借著衣裳首飾匆匆點頭認了,只是崔翮,他好似一點都不介意死尸可怖,仔仔細細地察看了一遍又一遍。 就在崔翎都覺得頭皮發麻的時候,他才終于從屋里出來,面色恢復了些,說道:不是她。 崔翎嘆了口氣,不想再與他辯駁,他這幾日做的事早就脫離了正常的范疇,如此顯而易見的意外,他就是不肯承認,崔翎只當他傷心過度,敷衍道:這里的事交給我處置吧,你先回去。 崔翮盯著兄長,似乎不再想尋求他的認可:那就有勞大哥了。 只要他知道,這不是紀蕪,就夠了。 是啊,那個女人,她偷偷背著自己服用避子藥大夫已經驗出了那黑色的藥丸,就這么一個不肯認命的女人,她只會逃,怎肯安然赴死? 或許沒有那藥,他會被里面那具和她七八分相似的女尸騙過一時,可是他了解她,這么多時日的相處,她自己或許都沒有意識到,他了解她。 崔翮都意外自己此時竟然并不生氣,在知道了紀蕪根本沒有變過,知道她根本不想生自己的孩子,知道她拼命要逃離自己,知道她還是對自己充滿了厭惡和痛恨這樣的真相后很神奇地他竟無半點怒氣,心中反而有一種當年置身敵軍被逼入四面楚歌境地時的戰意和興奮在胸中涌動,熱血澎湃,叫囂著不甘和決心。 紀蕪,你做得漂亮,你若真有本事,便一輩子躲好了別被我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