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戒指
06.戒指
Max·Lando,請多指教,杭小姐。 眼前的男人高鼻深目輪廓分明,面上掛著溫和的笑意,混血身份為他帶來了一絲特別的神秘感,他明明表現得十分謙恭有禮,杭以綢卻覺得頭皮發麻,驚駭不已。 這個男人不就是兄長們為她找的換心手術的主刀醫生嗎? 她嚇得不斷后退,面色蒼白,掌心都是冷汗,四肢如同灌了鉛水一般沉重,下意識要躲到杭嘉樾身后,卻在觸及他滿是疑惑的眼神時停滯了動作。 好可怕,好危險,為什么為什么還是會這樣? 極度驚懼下眼淚奪眶而出,女孩抱著頭漸漸蹲伏下來,大口地呼吸,卻無濟于事。 周圍是驚慌的問詢聲,大概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料到她與新醫生的第一次見面會是以這樣的方式展開。恍惚間她被擁入淡淡煙草味的懷里,杭嘉樾熟練地取出藥瓶,手忙腳亂下掉落了幾顆到地上也顧不得了,他幾乎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意圖緊緊抓住逝去的生命。 以綢?以綢! 好在藥雖然治標不治本,起碼生效速度還算及時,杭以綢漸漸平復了呼吸,仍是說不出話來,推著杭嘉樾的手臂,抗拒意味十分明顯。 她不算個天生的演員,甚至稱得上演技拙劣,她能做的所有討好之事都是讓自己有一個同樣的情感基礎作為前提。也正因為如此,盡管她無數次告誡自己,一切都是兄長們偽裝良好的面具,可還是會越發陷入其中,接著患得患失,不斷地恐懼害怕任何與失去及毀滅有關的信息。 蘭多醫生的診間配套完全,她被輕柔地扶著放置在病床上,雖然心里有不少疑點和驚懼,但杭嘉樾難得選擇了先放下不提。他實在是被嚇得不輕,將近大半年沒見,如何也想不到meimei的癥狀會越來越嚴重,似乎真的只要她一步步長大,疲憊不堪的器官就會更加陷入崩壞的境地。 十八九歲的少年坐在床頭,握著meimei纖細瘦弱的小手,幾乎不能找到多余的rou感,在他們認真照料下僅僅是艱難地維持著不那么病態的模樣,心血管功能低下的女孩,身上總是會出現不清不楚的淤青紫癍,一塊塊一片片觸目驚心。 脆弱到不真實的杭以綢。 她不敢看那個同樣一臉關切的醫生,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過激的反應說不定已經引起了懷疑,她心里亂糟糟的,不知道說什么,也不知道該不該挽回點什么。 杭嘉樾的臉色比起她好不了多少。 即使在三個兄長那里得知了近況,可這么直觀的感受讓他心底的暴躁幾乎不能壓制,nongnong的無力感幾乎將他壓垮,但每個人都知道,不管再怎么恐懼都不能以此為借口讓meimei更擔心自己的身體,于是他抑住沖動,磨了磨后槽牙。 好點了嗎? 杭以綢小幅度點點頭,顫著手摸了摸少年的臉頰,我好些了,別擔心,小哥。 高大的混血男人用儀器測了測基本數值,確定穩住之后,才繼續還沒開始就被迫中斷的問診,他快速翻閱著手上打印出的一疊疊體檢數據,頂尖的專業素養促使他沒花多久就做出了總結。 杭以綢并不懷疑他的醫術,甚至她清楚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確實是唯一一個能夠挽救奄奄一息心臟的人,只不過要救的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女孩。 她不過是祭品,容器,可有可無的,可以隨時宰殺以待使用的人。 病情其實有些蹊蹺,蘭多的中文十分流利,沒有特別直接的器質性原因,生化條件卻不理想。你似乎是受情緒影響較大?他抬眸,蜜棕色的眼瞳里是溫煦的暖意,但杭以綢卻控制不住咽了咽唾液。 我、也許是吧。她不敢多看,只握緊了杭嘉樾的手腕,指節在突起的腕部骨骼上摩挲。 她在害怕,杭嘉樾知道。但為什么害怕,他想不出來。 所有記憶和印象里,meimei都是個可愛天真且待人接物挑不出錯的小孩,像這樣無端恐懼的情況并不多見。 我知道了,我會多注意這一點的。蘭多認真記下了些什么,轉身回到電腦前調看數據。杭以綢蔫蔫嗒嗒地吸了吸鼻子,幼貓似的勾了勾杭嘉樾的手指,安撫性地笑了笑:我沒事的,小哥不要老皺著眉,會變不好看。 嘖,你這小孩。杭嘉樾扭過頭,耳根泛紅,卻任由meimei軟軟的手指搭著自己,他看見窗外枝頭上跳躍的藍山雀,圓滾滾肥嘟嘟,自由自在。 可他心底的珍寶卻是籠子里不得翱翔的金絲雀。 小哥年紀也沒比我大多少,為什么總是裝作很老成的樣子呢她悄悄轉動少年食指上的銀戒,指甲摳著邊緣似乎要把它褪下來。 就差一點點了。 終于從窗外回神的少年看著小動作不停的meimei,心底好似被什么擊中,他飛快摘下戒指放到杭以綢手心里,給你。 我不要,女孩笑得狡黠,分不清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我不要別人用剩下的東西。 你 但小哥不是別人噢,她把戒指緩緩穿入拇指,開口戒被壓縮到了極致,仍是過于松落,別人就不一定了。 如果你被別人用過了,我是不會要的。 她轉了轉戒指,雙手交疊放在肚子上,合起眼,看起來有種飄渺的不真實感,仿佛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 杭嘉樾莫名的心慌,剛要確認什么,就被蘭多叫住,兩人特地避開她去外間交談,只留杭以綢一個人靜靜地閉著眼,干涸的淚痕還掛在眼角,她看起來沒什么多余的情緒,過了會兒才睜開眼,喚醒手機屏幕,在五人小群里對著舉在空中的左手拍了張照片發送過去,半落不落的戒圈套在手指上,內側是一串字符。 Ja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