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1 莫依莎之歌
番外3.1 莫依莎之歌
莫莎莫依莎,春天的母親河,我們的家。 雪野灑落金子的土地,山林養(yǎng)育英雄的兒女。 穆丹哈達啊,你是雪城的夢,你是花的江。 你在唱千年的浪,我在唱故鄉(xiāng)的歌。 飛臨穆江上空時,小電視正興高采烈唱這首歌,方清樾被陽光曬醒,她轉(zhuǎn)過臉,睡意朦朧著蹭江瀾的肩膀。 江醫(yī)生的羽絨服蓋到下巴,被她拱得往里縮,迷迷糊糊地問,到了嗎? 沒,現(xiàn)在到清樾瞇眼去看小電視上的飛行坐標,斐克舒圖? 啊,那也快了。 不一會飛機盤旋降落,破開碎著冰粒的云,雪風卷過飛機兩翼,俯瞰下的大地像一幅冰雪長卷,從山巔到凍湖,白山蒼林千里連綿。 袤林市還在下雪。 新機場不大,一上午只有這趟航班,落地窗外的天空陰沉,光透過霰雪,落在轉(zhuǎn)盤上面的幾個行李箱上,除了空曠就是冷清。 兩人拉著行李,窩到更衣室換衣服。 綁帶長靴有點不舒服,方清樾磕了磕鞋跟,覺得自己像只笨拙的企鵝。 是不是太夸張了? 哪能,江瀾幫她把拉鏈繃到最高,外面零下三十多度呢。 零下三十度,意味著雪落下會再吹起,走到出口,頭頂是道天橋,橋下兜滿呼嘯的大風好冷,雪子開始擊打羽絨服,一團團從料子滾下去,撲撲噠噠,落了地踩上靴底的紋路。 方清樾看得入迷,直到一輛藍色出租車由遠駛近,霧燈分開鵝毛雪幕,仿佛在雪海里徐徐冒頭的航標。小船搖搖晃晃泊在她們面前,輕快地拉了兩聲喇叭。司機大哥扒方向盤的手指像十根小胡蘿卜,他忙著挪屁股下車,鼻孔嘴巴都在吐白霧,看上去格外費勁。 剛想說師傅不用了,胖哥已經(jīng)從車里擠出來,身姿靈活搶前一步,對準江瀾一個大熊抱。 瀾妹兒呦邊喊邊把人薅起來轉(zhuǎn)了一圈。 方清樾呆愣住。 江瀾的毛絨帽快被親哥甩出去,她哈哈大笑,雪紛紛落到長發(fā)上,濤哥,你又胖了。 咋說話呢,這都過勞肥,江濤熱情不減,熊掌摁住拉桿,折紙片似的把大行李箱塞進后備箱,末了自來熟地招呼道,老妹兒,等了多久冷不冷?哎呀媽這新機場可太繞了,快上車,咱麻溜地回家。 整個過程一鏡到底,新出爐的方老妹兒神情恍惚。 機場出去是大片曠野,大轉(zhuǎn)盤落著積雪,車子上去下來,駛進連綿的山道。 電臺放著外語歌,低音繞著耳根纏纏綿綿。 江濤的大嗓門混在其中,這條近道還沒見過吧,多虧之前那啥客棧節(jié)目,路也修順眼了,想看老虎還是想滑雪都能去。 這么冷,可饒了我吧。 前幾天媽還接了倆學生,人家那精神頭,還要去國境線跨年嘞。 哥,對社畜最大的慈悲就是讓她躺尸。 行吧小祖宗,回去就把咱家炕點上。江濤哈哈笑,從后視鏡瞥了眼小老妹兒,妹兒啊,冷不?車上有暖寶寶,擱哪呢瀾啊你快找找。 江瀾瞎摸到一大包,撕開兩個,給方清樾貼膝蓋上。 我不冷 方寶寶這會兒正襟危坐,眼睛緊張兮兮盯著她,睫毛邊的雪粒化成小水珠,江瀾心說和凍傻也沒差了,寶寶,打個分。 還不忘拍拍車座后背,哥,你把人家嚇到了。 江濤連忙咧出個笑,露出白牙加大牙齦。 四。 江瀾圈住她的手指捏了捏。 順著安撫方清樾舒了口氣,眉眼一松,貼過來小聲問:是有間客棧? 江瀾頓了下,輕笑道:是呀。 原來是這樣,清樾恍然大悟,袤林,袤林,在雪鄉(xiāng)附近的村鎮(zhèn),其實早該想到的,江瀾會關(guān)注那場電影,想跟人一起看那場電影,原來不僅僅是因為吳秀雅。 也是,樹掛、風雪、白山黑水,想家的時候哪一樣不是最想見的呢。 即使是在熒幕里。 兩人后來倒上兩杯小酒夜談,就彼此的追星史笑得東倒西歪,如今把前因后果補全,方清樾心疼之余依然有點想笑,偶像到了家門口,你卻在濱水加班嘛? 江瀾可憐巴巴瞅她。 兩人你來我往咬耳朵,說著彼此才能聽懂的密語,方清樾再回過頭看蒼白的公路,道路兩旁被壓彎的松柏,只覺一切裝在電影濾鏡中,山水樹都多了幾分親切。 她揣著萌動的心,想著你從這里長大。 觸摸故鄉(xiāng),因而觸摸到你。 一個小時后車子開進大山,村前立著的正好是片頭那個掛燈籠的大門。 同樣的時節(jié),有人剛放過鞭炮,雪里埋著殘存的紅皮,一個矮墩墩在雪人后面露出個紅尖尖,是兒童帽上的小絨球,她遠遠朝這邊招手,打著呼哨朝門里跑,姐,姐,爸爸回來了,還有、還有! 還有誰?小孩兒回想起今天家里明顯歡樂的氛圍,朝大孩子身后藏了藏,好奇地探個腦袋,是姑姑嗎? 和冒冒失失的meimei不同,江榛儀已經(jīng)是個上初中的大姑娘了,她朝門口走,一本正經(jīng)地說,是啊,姑姑不再是手機里的紙片人,她回來了,還帶女朋友回來了。 喔!小孩兒啥都不懂,就跟著瞎拍手,那一起玩,南南有好多車車 咋滿腦子都是玩,江榛儀腿上拖著個拖油瓶,煩得不得了。 陪我玩嘛! 誒呀你好煩啊。推臉。 兩路人在門口相聚,方清樾沒反應過來就被熱情地拉進兩層小樓,她脫掉外套,站在玄關(guān)的迎客毯上,熱氣從腳底往上撲,熏得頭發(fā)根都開始冒汗了。 在前面開門的女人三十多歲,一頭短發(fā)笑起來很颯爽,拉著兩人的手不放,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你們給盼回來了,哎瀾瀾,你就別管了,東西讓你哥搬。 嗐,那必須滴,江濤正好拎了袋rou捎了捎,湊過來說,媳婦兒,那小meimei挺怕生,你讓咱媽悠著點,啊。 老哥的東北話渾厚,悄悄話都能在小空間里震了震。 江瀾&方清樾: 行了,你一大老爺們杵這才鬧心。李曉夕利落把人攆出去,把門關(guān)上,回頭看自家meimei正忙著拿拖鞋掛外套,心底一陣嘖嘖,這目光太有存在感,小女友愣愣地和她對視。 李曉夕笑著指了指自己,我是她大嫂,一家人,江瀾平常都喊我姐。 怕生的小meimei:jiejie。 哎。大姐大心花怒放,兩口子性別一換,倒是干了江濤一路上想干都不敢干的事摸meimei腦袋,樾樾,是叫樾樾吧。 嗯 別緊張,發(fā)質(zhì)柔軟,一股子愛憐油然而生,李曉夕拉著人往里走,皮皮南南?過來喊 喊什么?方清樾的大腦不斷嗡鳴,后面沒太聽清。 同婚合法后,親友之間的稱呼曾掀起了一陣討論熱潮,最后還列出正式的表,姑嬸妹媳之類的,但江家在這方面一貫有他們自己的隨意,江濤喊了一路子的meimei,李曉夕也跟著如此,眼下兩個小孩貼過來,親親熱熱的童聲輕盈地落下:小姑姑。 就像一滴水,融入得毫無痕跡。 這是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jiejie牽著她,江瀾跟著,身邊擠著兩個小的,簡直稱得上眾星拱月,再向里,女主人正抓著不銹鋼盆從廚房走出來,大蝦們在盆沿冒著尖尖的不甘心的頭。 瀾瀾!哎呦我大閨女可算回來了。阿姨把盆一丟,二話不說奔過來把女兒摟住,瘦了瘦了,說你幾次了就是不注意,心疼死個人。 方清樾不自覺站直了點,該說人的適應能力果然是無窮的嗎,短短幾個小時她對江家人的祖?zhèn)餍鼙耆槟?,可惜剛張嘴一個阿,眼前突然甩來半個黑影,脖子一鉗,仿佛被黑瞎子直接塞進了胃里。 媽你別激動。江瀾扒拉她。 老阿媽哼了聲,又蹭了蹭才舍得松開她倆,年齡不小的女人又高又壯,大辮子白的黃的黑的扎成一把,圍裙下面是碎布拼的流蘇大褂,脖子上戴了個金鏈子,就十分適合去演六十歲阿姨勇闖可可西里,這邊她轉(zhuǎn)過臉來,笑瞇瞇去搓小姑娘的手,手腕還盤著兩圈大佛珠,還是個小孩兒啊,這路遠吧累不累?手好冰,冷不冷?瀾妹她欺負你不,不開心要給媽阿姨說。 她嘆了口氣,在溫馨的小民宿像西區(qū)教父一樣滄桑,人,最要緊滴是開心。 阿姨的懷抱有股糖醋大蝦味,電視正在放好運來,夾雜這句要開心,氣氛溫暖又魔幻。 方清樾,終于宕機了。 作話小尾巴: 在機場等待游輪,在盛夏想念雪花,在40度寫零下30度的文啊,是我啊是我啊。 本章發(fā)揮最好的是開頭的歌詞,靈感來自于。 附小劇場一則 雪夜,燈下,四人視頻對話 齊晴:所以這是個啥樣的姑娘? 江濤(和老婆擠一個鏡頭):她沒給你們說? 江守斌(穿大厚棉襖,懷里蹭著條薩摩):害,她啥時候興說過,我給恁們學學,爸媽,我談了個對象,過年回家你們見見,嗯,是要結(jié)婚的對象,沒事兒,就告兒你們一聲。 李曉夕:嘖。 江濤:那我是多知道一點。 齊晴:來說說。 江濤:也是濱水人,比她小個六歲吧? 齊晴: 江濤:家里就一個mama。 李曉夕(探腦袋補充):好像是教授。 江守斌: 齊晴:二婚? 江濤:不是。 齊晴:嘶。 齊晴:我說,老江。 江守斌:哎。 齊晴:猜你閨女現(xiàn)在住哪里。 江守斌:這還用猜的嘛。 齊晴:性別一換,擱我們那時候女方是要來討個說法的。 李曉夕:媽,擱你們那時候你都不計較這玩意兒。 齊晴:你不懂,大閨女做的和我做的能一樣嗎,我這可太心虛了,不行,我血壓都高了。 齊晴:上一趟我都想削死姓張的,這不感同身受啊,人家就這么一寶貝疙瘩,眨眼被大尾巴狼給銜了,看見我心里還不得大耳刮子咔咔的? 江濤/李曉夕/江守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