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公侯yin風錄】第十章 母女苦難何時休 怨火滔天昭武候(一)
———————————————— 話說那周韻原本是在將軍府吊唁,遂又與陳憐薇交談了片刻。 本是打算就此告辭,可那將軍夫人卻說天氣炎熱,何不喝杯涼茶消暑,休息 片刻再走? 周韻也并無急事在身,便答應了將軍夫人。而那將軍夫人使喚下人給周韻端 來茶水糕點之后,聲稱要出門一趟,便告辭了。 可誰知,周韻剛將那茶水喝去一小半,就聽將軍府內的侍衛說將軍夫人在府 門前被幽王府的人綁走了。 這還了得?大將軍陳旭當即帶上府內侍衛,策馬揚鞭就去追人。 而周韻也被府內的人暫時扣住。 直到半個時辰后,大將軍臉色陰沉的回來下令放走周韻,方才得以離開。 周韻自是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了解得疑惑,馬不停蹄地往回趕。 可當她回到王府時,卻被這陣勢給搞糊涂了。 只瞧那幽王府被自家的侍衛圍的是水泄不通,若有人膽敢靠近二十步之內, 立即就有弓弩瞄準。 本該駐扎在京城外軍營的驍騎衛竟然也進了城,身穿戎裝,手持長槊,在王 府四周巡視。 周韻心中一驚,難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些被緊急調來的侍衛一看是自家大小姐,立馬讓開一條路來。 周韻立即沖進府內,伸手便拽著一個下人,問道:「究竟出了何事?」 那下人略顯緊張地答道:「大…大小姐…此事說來話長,您還是親自去寢殿 看較為妥當。」 周韻一聽,便松開下人,朝寢殿的方向走去。 只是,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了。 來到寢殿前,見有兩名侍衛持劍而立,把守住寢殿大門。 周韻急忙上前,二話不說推門便入。 若是尋常人,未經許可就踏入五步以內,這兩名侍衛早該拔劍了;可周韻是 幽王長女,自然不能相提而論。 周韻前腳踏入,后腳還未抬起,便聽見自己弟弟周云驚慌大叫的聲音。 「別怕…云兒別怕…娘在這里…」周秋媚坐在床邊,將周云緊抱住安慰道。 而周云,像是得了失心瘋一般,即使是被娘親抱住,仍然一副驚恐萬分的樣 子。 眼神驚駭…言語不清…面色蒼白…周秋媚即便是盡力地柔聲安撫,依舊沒有 好轉。 周韻這才發現,自己弟弟的一只手竟然被細布抱住,難不成是受了傷? 而且,此時在寢殿內除了弟弟和娘親之外,一向與娘不和的李玉君竟然也在! 除此之外,還有一名醫師站在一旁,正拿著手帕擦拭額頭的汗水。 「這…這…」周韻驚愕地看著弟弟這幅神智失常的模樣,半響沒說出話來。 周秋媚一邊用手輕撫著愛兒的后背,一邊轉過頭來,發現是周韻推門而入, 竟是嗔怪道:「你這丫頭!怎這般魯莽!好不容易將云兒安撫下來,你又將他嚇 著了!」 周韻連發生何事都不清楚,本是想進來詢問娘親,可誰知卻被責罵了一通, 一時間不知所措。 「娘,弟弟他這是怎么了?」周韻看著弟弟這幅反常的模樣,她這個做jiejie 的也是心疼,便問道。 誰知,周秋媚不僅沒有回答,反而叫她不要出聲,遂后,像是哄嬰兒那般安 撫著周云。 周秋媚忙得焦急萬分,滿頭是汗,抱著周云不停地哄著,又是輕撫頭發,又 是拍拍后背,什么招數都使上了。 就算是李玉君,也在一旁湊過來,握住周云的一只手,輕聲細語地安撫,連 說著別怕別怕,我們都在這護著你呢。 可周云還是一副身處噩夢當中的神情,又哭又叫,眼淚一滴滴地流。 就這樣,李玉君和周秋媚兩人心急如焚地忙活了半柱香的時間,周云才有所 好轉止住了哭叫,但卻死死地抱住娘親,說什么也不肯松手;并且看向房中的人 和事物,都是一副戰戰兢兢地眼神。 周韻一聲不吭地在一旁看著,心中已是翻起了浪濤,弟弟究竟是遇到什么事 了?竟成了這幅樣子!? 雖說周云曾經試過要污辱她,但卻在最后收手,周韻也知道是弟弟本性不壞 的緣故方才懸崖勒馬。況且姐弟情深,她也并未因此就記恨周云,雖說近日里姐 弟間相處時不如往日那般親密,但也沒將對方當外人。 畢竟血濃于水,況且周韻自己內心里就有著luanlun的念頭,哪里還有資格去怪 弟弟對自己有所垂涎呢? 如今,周云不知是被何人弄成了這幅模樣,周韻心中怒火中燒,誓要讓此人 付出代價。 本想開口再問,但眼見周云好不容易被安撫下來,怕又將他驚著了,便暫且 忍住沖動。 好不容易安撫住了周云,周秋媚愛子心切,望向沉默了許久的醫師,問道: 「怎么樣?我兒的病情能治否?」 李玉君的關切之心不比周秋媚小,眼睜睜地看著小情郎這般模樣,真是心如 刀割。她也在一旁說道:「若能醫好幽州少主,你要金山銀山我李氏商會都給你!」 那醫師臉上卻并沒有什么欣喜之色,反而更加緊張。 一個是幽州王昭武女候,另一個是威州寒玉姬,在這兩位面前自然是要小心 說話。 醫師咽了口吐沫,根據自己多年行醫救人的經驗,給出了回答:「方才,卑 職已對少主診斷了一番,其實少主身體并無大礙,手上之傷只需涂抹膏藥,不出 一月便可痊愈。」 「只是……」醫師突然止住了話。 「但說無妨。」李玉君和周秋媚異口同聲地道。周韻也將目光定在醫師身上。 醫師望了一眼少主,小心地說道:「若幽王大人方才所說不假,那么少主是 因為被賊人挾持,掐住咽喉堵塞呼吸,氣不得入腦,又遭斷指折骨之痛…」 說到此處,醫師已經背后滲汗:「況且少主年幼…雖說聰慧遠超同齡之人… 但也只是孩童…」 「遭賊人挾持,乃命懸一線之際,自是驚恐不已,又被扼住喉嚨氣不入腦, 導致靈樞有憂,再被掰斷手指…俗話說十指連心…遭遇如此折磨…莫說是孩童… 即便是成年之人也未必能夠承受…」 「因此…」醫師一咬牙,作揖行了一禮,硬著頭皮把實話說了出來:「若有 不慎,幽州少主恐怕會落下終身之疾!」 話音剛落,李玉君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身體一晃險些倒在地上,連忙地后退 一步,靠在墻上撐著身子。 周韻幾乎是要叫出聲來,握緊了兩個拳頭像是要找人出氣似得,心里卻是又 驚又怕。難不成弟弟真的如此人所說,會落得個終身之疾? 周秋媚身為周云的母親,反倒是最鎮定的一個。只瞧她緊抱著周云,還在輕 拍后背安撫著愛兒,眼神堅定地望著醫師,開口問道:「那你可有醫治之法?」 醫師遂而答道:「其實少主rou身之傷并不棘手,只需幾副良藥,再加以膳食 調養便可。」 接著,醫師頓了一下,又說道:「可是少主之病,不在其身而在其心,這心 病只得心藥醫,哪怕是集天下之靈藥,也抵不上一副好的心藥。」 「心藥?」 聽醫師這一席話,寢殿內眾人都沉默了。 以幽州之雄厚,什么樣的靈丹妙藥都能找來。實在不行周秋媚還能找大燕皇 帝從宮中寶庫取來,以她接任幽王之位以來的功績,求幾樣藥材,堂堂皇帝難不 成還會吝嗇? 「可是,這心藥該如何弄來?」周韻心中焦躁,但又怕大聲講話嚇著周云, 便小聲地問了一句。 醫師沉默片刻,在三人的注視中說道:「這心藥…恕我無能,著實沒有辦法。」 周韻和李玉君剛想開口,這醫師又道:「不過,卑職有一個例子,可供三位 大人參考一番。」 「講。」周秋媚示意繼續說。 只聽這醫師細細道來。 「十年前,春季,卑職偶遇好友,友人與我飲酒暢談之時,說了些所見所聞。」 「話說江東某縣,一大戶人家的公子同家中仆人去山中打獵,不料遭遇猛虎, 縱有仆人拼死護衛,可那猛虎還是傷了公子,并逃了去。」 「之后,那公子被仆人抬回家中,其父請來方圓百里最好的大夫,將那長子 救活,可誰知,這長子重傷醒來后,竟如同得了瘋病一般,神志不清,雙親不認。」 「那大夫又給開了些安神藥,強灌了下去,略有好轉。」 「可這公子卻從此落下了病根,身旁只要有半點響聲,便會嚇得驚叫,夜寢 時若無人作陪,便不敢入睡。」 「甚至,還怕上了街邊野貓,路邊野狗;只需對其吼叫一聲,便令其驚駭不 已。」 「其父知曉,此乃受虎襲擊落下的心中陰影,尋常藥是治不好的,只得心藥 來治,便請來了我那好友。」 「我那好友恰好對診治心病略有心得,便受了邀請。」 「去了其家中,觀察了半日,又詢問了當時與公子一同打獵的仆人,吾友便 給出了心藥良方。」 聽到此處,周秋媚、周韻、李玉君三人紛紛屏氣凝神,豎起了耳朵。只有周 云還是一副眼神呆滯的樣子,倒在娘親懷中。 只聽醫師道來:「吾友叫那公子的父母花錢去鏢局雇來一伙習武之人,備好 粗繩,帶上刀槍,便上了深山。」 「而那公子,則是被帶入一間院子內,有幾名青樓花魁作陪,飲酒作樂,撫 琴弄墨,好生自在;這公子也暫且忘了傷痛,與那幾位花魁玩樂了起來。」 「時至黃昏,雇來的那些人下了山,身上略有傷口,并無大礙;并綁了一頭 大虎,此虎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 「遂后,那公子的老父叫人將老虎帶入院中,公子瞧見,正是之前險些咬死 他的那頭惡虎,嚇得面無血色,險些暈倒;此時吾友拿出一把柴刀,遞了過去。」 「公子這才發現,被五花大綁的老虎根本傷不著他,便有了膽氣;接過柴刀, 走上前去對那惡虎便砍下,頓時虎聲長嘯,令人心生懼怕。」 「可那公子卻如同著了魔似得,用盡一切殘酷手法折磨此虎,其中細節暫且 不表,待到此虎將要斷氣時,又揮砍了兩三百刀,刀刀入骨;那老虎也著實凄慘, 不僅四肢被削了去,身遭猛砍數百刀,又被扒了皮,抽了筋,燉了骨。」 「是夜,這位公子沾著滿身虎血,興發如狂,心中陰霾一掃而空,攜著青樓 美人,入了房中,一夜狂yin,次日,那病根就除了。」 故事講完之后,醫師抬眼督了一眼三位大人的神色,并無不快,繼而又道: 「既然心病是被種下的,那只需將種下心病的事物交給病人除掉,讓其明白傷他 之物并不可怕,如此一來,或許能夠痊愈…」 這次,醫師已經講完了。 ………………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醫師便被客氣地送出了幽王府,并且還拿著一疊銀票作 為獎賞。 之后,幽王下令,府中事物一切照舊,都做好自己應做的事便可。 吩咐了幾名機靈的婢女好生看著少主,周秋媚和周韻母女倆一起離開了寢殿。 而李玉君則是留了下來,聲稱要看著周云。周秋媚本想開口拒絕,但轉念一 想,這次救下周云,李玉君也出了份力;若真拒絕了,未免太過無情。 雖然周秋媚心中不愿讓李玉君和自己愛子獨處一室,但看在李玉君這次出力 的份上,還是點頭同意了。 「娘,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周韻還有一肚子的疑問沒有解開,又被周秋媚 帶著離開了寢殿,心中還惦記著弟弟的心藥該如何找來。 雖說有了法子,可周韻還不知道弟弟是被誰傷的。 周秋媚頭也不回地說:「去見傷你弟弟的賊人。」 「什么!?莫非已經抓住了?」周韻一聽,當下大喜:「甚好!我定要好生 折磨此人!」 不一會兒,便來到一間庫房門前,這里原本是存放雜物的,由于幽王府內沒 有監牢,便暫且將犯人關押在此處。 門口有兩名侍衛把守,一見是幽王親自過來,便打開了房門。 「韻兒,傷了你弟弟,又害得他落下心病的賊人,就關押在這里面,還不進 去看看?」 周秋媚對女兒輕輕地道。只是神情有些微妙。 周韻心里也有些奇怪,但沒多想,只知道這庫房里關押的人就是傷了自己弟 弟的賊人,當下心生怒火,恨不得立馬將其碎尸萬段。 遂大步沖了進去。 然而,當她看見里面關押的人時,卻是愣住了。 「陳…陳meimei?」周韻驚愕地望著坐在地上,戴著鐐銬鎖住雙手雙腳的陳憐 薇。又看向她旁邊的一名容貌姣好的美婦:「將軍夫人!您也在?」 「周jiejie…」陳憐薇抬頭,見到是周韻進來,苦笑一聲,繼而不語。許依柔 倒是沒被戴上桎梏,卻是一同坐在地上,一言不發地抱住女兒;就算周韻進來, 她也只是望了一眼。 「這…這怎么可能!」周韻腦中一片空白。 周秋媚當然知曉女兒與陳憐薇的交情,但這一切與周云比起來,算不得什么。 這時,一直負責看守這對母女的管濁瑜走了過來,與周韻擦肩而過,靠近周 秋媚,小聲地叫了句主子。 「沒出什么岔子吧?」周秋媚走進房中。 管濁瑜恭敬地道:「主子放心,她們兩個被關進房中后,屬下便寸步不離地 看守,絕對沒有異樣!」 「那就好。」周秋媚點了點頭。 可那周韻卻急了,她與陳憐薇的交情可是勝似姐妹的!眼下卻被告知陳憐薇 是擄走弟弟又害的他恐有終生之疾的賊人,怎叫她按捺得住。 「娘!你莫不是弄錯了?憐薇meimei與弟弟無冤無仇,怎會是賊人!」周韻心 中惶惶不安,神色也十分緊張,因為她真怕這一切都是真的。 遂而,又轉過頭看向許依柔,顫聲問道:「將軍夫人,您倒是說說,這究竟 是不是誤會?」 許依柔側過頭去,不敢對視。 陳憐薇被母親抱住。抬起頭,望向周韻,眼中盡是愧疚:「周jiejie,meimei愧 對于你,令弟著實是我傷的。」 周韻只覺得心中一陣說不清楚的難受,可眼下陳憐薇已經親口承認,已經由 不得她不信。 「這么說,我在將軍府里見到的陳憐薇,是假冒的?」周韻并不笨拙,一想 到之前在將軍府里的陳憐薇諸般異狀,便猜到了。 陳憐薇默不作聲,只是點了點頭。 周韻苦笑了一聲,頓時黯然神傷,后退到門邊,不再出聲。 周秋媚側目看了一眼女兒,畢竟是親生骨rou,瞧她這幅傷神的模樣,感到心 疼。 可是,陳憐薇卻犯了周秋媚最不能容忍的事,之前在對峙時,周云咽喉被此 女掐住,險些就此窒息而死! 就這一條,不管她是不是周韻的好友,也不管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周秋媚必 不會輕饒了她。 吩咐管濁瑜關上房門,周秋媚走到陳憐薇母女面前,管濁瑜在身后緊緊跟著。 而周韻,雖然心里不是滋味,但還是默默地看著,并未離開。 「許夫人。」周秋媚站在這母女倆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們,臉色冰冷, 問道:「我幽州周家可與你們將軍府有深仇大恨?」 許依柔母女當然知道這話是什么意思,明顯是在問,我們兩家并無仇怨,為 何要擄走周云? 許依柔和陳憐薇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那…」周秋媚說著,彎下腰,靠近母女倆,對陳憐薇問:「我兒可是得罪 了你?」 陳憐薇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為何要加害于他!」周秋媚突然發難,怒喝道。 原來,她之前那副鎮定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 這倒也是情理之中,畢竟,哪一個父母不把兒女當心頭rou呢? 更何況是周秋媚這種對兒子溺愛到,即便是母子luanlun此等禁忌都能依了兒子, 盲目到偏執的溺愛。 若不是為了弄清楚陳憐薇的動機,以及接下來的用處,周秋媚早就按耐不住 親手活剮了她。 陳憐薇始終不作回答,周秋媚見此,怒火直沖,鳳眼瞪圓,伸手掐住了她脆 弱的脖子。 這下子可不得了,許依柔直接撲了上來,想要掰開周秋媚的手;而管濁瑜則 是將其拖走,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大人!大人吶!求您了!不要傷我女兒!」許依柔整個身子都被管濁瑜按 住,趴在地上無法動彈,只得苦苦哀求。 周秋媚滿腔的怒火,滿腦子都是掐斷陳憐薇喉嚨的念頭,可還是忍了下來。 松了手,一把將陳憐薇扔在地上,后者則是不停地呼吸、咳嗽、喘氣。 陳憐薇倒是體驗了一次周云先前的痛苦。 周秋媚臉上的怒氣僅僅只是稍微減去了些許,可眼中的殺氣卻不見衰退。 只聽她強壓著怒火,字字用力地道:「放心好了,你這條賤命暫且留下,因 為你還有用處。」 「至于你…」周秋媚瞥了一眼許依柔:「將軍夫人,雖然我兒是被你的女兒 綁走,但從之前陳憐薇還未退去易容,你就知曉她是你女兒這一條來看,你定有 所瓜葛。」 「因此,就得請你暫且委屈一陣子了。」周秋媚留下這一句話,便離開了。 周韻跟著離開之前,神色復雜地望了一眼陳憐薇。 許依柔傷心地看著陳憐薇,陳憐薇傷心地看著周韻。 「唉…」周韻嘆息一聲,離去了。 ………… 將軍府。 陳旭臉色陰沉地坐在大廳中間的檀木椅上,手中拿著一張制造手藝可謂是出 神入化的面具。 大廳內并無女婢,只有五名親衛。 就在陳旭的身前五步之外,跪著一名年輕女子,看其樣貌略有姿色。 「將…將軍…饒命…」年輕女子渾身顫抖不已,臉色蒼白如紙,背上滲出了 一層冷汗,眼淚止不住的流。 「都…都是…是夫人…叫我…這么做的…」年輕女子跪在地上,涕淚齊下地 哀求道。希望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陳旭把玩著手中的面具,淡淡地說了一句:「我當然知道,諒你也沒這個膽 子。」 那年輕女子還沒來得及再說幾聲求饒的話,只聽陳旭自言自語道:「沒想到 啊,我陳旭的枕邊人竟然有如此的能耐!將一個婢女偽裝成我女兒的樣子,并且 一模一樣。」 「此等精巧的面具,還有那天衣無縫的易容術,怎會是她能具有的本領呢?」 陳旭自語道。 只見他高高舉起手中的面具,像是在展示夸耀一般,臉上還帶著笑容地對自 己的親衛喊道:「瞧啊!看啊!如此精妙的面具,找遍整個將軍府,也就只有六 個。」 這般神色表情,如同是在飯后閑聊時,拿出自己的寶貝給親戚們展示似得。 驟然間!陳旭暴怒如雷,將面具狠狠地摔在地上:「可她一個婦人!怎會有 這般寶物!又為何具有易容之術!」 陳旭按著椅子的扶手,五指的勁力將檀木按出了指印:「我的枕邊人,竟然 還有這樣的本領!而我竟然被蒙在鼓里!」 「去查!給我查清楚!這個和我同床共寢了幾十年的女人,究竟還有什么瞞 著我!」陳旭怒喝著。 「至于她…」然后,他指著婢女,說道:「將她關進死牢!」 「遵命!」親衛應聲。 女婢嚇得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 ……… 當天晚上。 幽王府中已經平靜了下來,李玉君也依依不舍地告辭回府了,然而事情還沒 有結束。 首先是有人到來。 個是負責京城守衛的黃大人,據他所說,管濁瑜親率驍騎衛沖進城中搜 尋少主時,打傷了門口的守衛,還在大街上撞到了一些無辜民眾。 周秋媚對此不以為意,叫管濁瑜出面與黃大人談了幾句,不痛不癢地表示了 一下歉意。又塞給黃大人一枚金元寶,說是為了報答黃大人平日里的恪盡職守; 又叫下人搬來幾張銀票,說是讓黃大人帶回去給那些守門官兵們,以表歉意。 黃大人一臉和藹可親的笑容,收下了金元寶和銀票。 他自然是知道幽州王的權勢有多大,作為當今天下實力最為雄厚的封王,哪 怕是當今圣上也得給幾分薄面。 而此次前來,收了這些銀兩,回去之后算是有個交代。挨幾鞭子,就能換來 這些銀兩,倒也算值了。 并未多留,這黃大人便告辭了。 誰知,黃大人前腳剛走,后腳就來了個劉大人。 這劉大人乃是刑部派來的人,因為幽王之子險些遇害一事非同小可,雖然兇 手被當場捕獲,但刑部也得派個人做個筆錄。 周秋媚并未出面,而是在寢殿陪著周云,便由周韻代為處理。 周韻說,兇手雖已捕獲,但身份特殊,乃是大將軍陳旭的女兒。 這劉大人一聽,著實吃了一驚,愣了半響才回過神來。 周韻又道,這陳憐薇加害的人是自己幽王的兒子,也是自己的弟弟;更何況 是由幽州的人捕獲,如今又被關押在幽王府內,因此,審訊的時間已經由幽王定 好,于明日上午開審,到時再來做筆錄也不遲。 劉大人點了點頭,便告辭了。 周韻讓下人送走了劉大人之后,自己獨自一個坐在大殿內的椅子上,扶住額 頭,嘆息了一聲。 而此時,寢殿這邊。 周云已經略有好轉,可也沒好到哪兒去。 「娘…我…我的手好痛啊…」周云躺在床上,左手的傷痛令他流出淚來。并 且今日險些命喪黃泉的那一幕不停地在腦中浮現,怎么也止不住,心中的恐懼始 終無法驅散。 雖然剛剛已經給他喝下了止疼藥,但藥效還沒來得及發作,只能先讓他受這 份苦了。 周秋媚焦急萬分,恨不得能請神仙來讓自己替兒子受這種苦。又伸出手去摸 著周云的臉,不停地安慰;本想抓住周云的手,卻又怕弄疼了他手上的傷,只得 握住他纖小的手臂。 這幅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在周秋媚身上著實少見;宛如無頭的蒼蠅一般, 空有滿腔的關切心疼,卻又沒法子讓心愛的兒子好受一些。 「娘…嗚嗚…手真的好疼…」周云又哭了出來,十指連心絕不是胡謅的,疼 也是要人命的疼。更何況他是個從來都沒吃過苦,向來都沒受過罪,嬌生慣養的 王室公子。 瞧著周云這般痛苦,她便用手托著愛兒的后背,讓他直起身子;自個兒坐在 床邊,另一只手抱著寶貝兒子的腰,將臉兒湊了過去,柔聲綿綿,眼中含淚地道: 「云兒,娘的心肝兒,有什么法子能讓你好受些?娘真是不忍心再看你受苦了。」 說著,周秋媚鼻頭一酸,竟是落了幾滴淚水。 此等美人落淚,真是叫人憐惜;況且還是母親不忍親骨rou受苦所留的淚,更 是叫人心酸。 周秋媚也真是病急亂投醫了,忽然想到,這云兒最近不是喜愛女色嗎?甚至 還背著自己和李玉君去那樂不思鄉。 不得不說,像她這般寵愛兒子的母親,怎是少之又少,完全將世間人倫道德 棄之一旁,心中只想著讓心肝兒子好受一些。 于是,她便將頭湊了過去,母子倆的臉幾乎要貼在一起,只聽她說:「娘的 心肝兒,你不是最愛娘的一身美rou么?娘就在這兒,若是能令你好受些,你盡管 玩便是。」 說著,周秋媚一臉魔怔似的神情,扯開自己的衣襟,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脯, 嘴上說著與身份地位全然不符的話:「云兒,你看,娘的胸脯是不是又白又大, 你快摸摸看。」 不由分說,周秋媚抓著周云另一只未受傷的手,就往自己的胸脯上按。 周云此時正被傷疼折磨著,哪有這門心思,雖說手是按在娘的乳峰上,但腦 子里還是險些喪命時的恐懼。 眼見毫無用處,周秋媚真是不知如何是好,竟然抱著周云,自個兒落了淚: 「云兒,都是娘不好,是娘沒看好你,才讓你被那賊人傷了,娘定要讓她們母女 倆生不如死。」 誰知這一下子,卻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自打周云記事以來,腦子里只有娘親威風凜凜,鎮定自若的姿態;亦有她高 高在上,不容冒犯的威嚴之貌;亦或是對他闖禍時的嘆息無奈,寵溺慣縱的眼神。 甚至,周云還記得與娘親luanlun纏綿時,她那一副風sao撩人,媚骨天成的媚態; 還有后來醉酒時,一晚上折磨得他險些斷氣的女王氣勢。 可如今,像這般焦慮無助,淚滴如泉的樣子,周云還是頭一回見。 也不知是不是止痛藥終于起效的緣故,周云強忍憋住眼淚,止住了哭聲,用 沒受傷的那只手捧住娘親的臉頰,說道:「娘親,你別哭了,云兒不喊疼便是。」 「云…云兒!」周秋媚見周云有所好轉,喜極而涕,用手擦去兒子臉上的淚 水,急切問道:「怎樣?手還疼么?」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藥效來了,周云覺得傷疼略有好轉,便點了點頭。 「甚好!甚好!」周秋媚長舒一口氣,胡亂用手背擦了擦眼淚。 接著,周秋媚又是使出了渾身解數,如同哄嬰兒似得哄著周云。而周云為了 不讓娘親再掉眼淚,一直都是強忍著傷沒有喊疼,可是心中的病卻還沒好;若是 有半點響聲,哪怕是只耗子,周云亦會嚇得渾身打顫。 直到就寢時,亦是如此。 周秋媚緊抱著兒子,整個人都貼了上去;周云亦因為害怕,整個人都縮在娘 親懷里。 這一夜,周云至少四次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倒是辛苦了周秋媚,她一宿沒睡, 一直在呵護著周云。 都說父愛如山,可母愛何曾遜色于前者? 直到第二天早上,周秋媚為了能讓兒子醒來的眼看見她,一直都待在寢 殿內。起床梳洗穿衣,即便是早飯都是在寢殿內吃的。 待到周云醒來過后,周秋媚立刻上前,細細問道可有不適。 周云搖頭,示意無恙。 只是他臉色蒼白,眼神無光,看來心病著實重。 周秋媚見此,心中狠辣迸發而出,卻未在臉上流露出來。 將寢殿外的女婢呼喊進來,叫她們給少主擦拭身體,再行更衣梳發。可誰知 周云一見到有人進來,竟是心病發作,嚇得顫抖不已。 原來,這周云有了心病之后,每當見到除了親人之外不熟悉的人,就會覺得 是經過易容之人前來害他。 周秋媚問他為何害怕,周云便老老實實地告知。周秋媚聽完,滿臉愁容,云 兒的心病竟然如此之重。 沒法子,周秋媚只好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叫人將管濁瑜喚來。 管濁瑜最近這兩天算是和周云有過接觸,若不會令其犯病,就讓她留在周云 身邊伺候一些時日。 沒想到,還真如她所想那般,周云見了管濁瑜,神色無異;周秋媚大喜,便 讓她暫且幫忙照顧周云。 管濁瑜自然沒得話說,她本就是費盡心機地想要討好小主子,如今有了這等 可遇不可求的機會,絕無不從的道理。 「如此便好。」周秋媚點了點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管濁瑜,吩咐道: 「我待會兒要去審問許依柔母女,你就在這里照顧少主,若有急事,就差人來告 訴我。」 「主子放心!屬下定當竭盡全力照顧少主!若使少主掉了一根頭發,便提頭 來見!」管濁瑜心里簡直樂開了花,臉上則是一副堅定的神色。 說著,周秋媚又走到床邊,對躺在床上的周云柔聲說道:「云兒,你暫且在 寢殿內好好休息,娘要去辦些事情,若有什么事,你盡管對管濁瑜說,她定會去 做。」 「娘,你要去哪兒?什么時候回來!?」周云此時正是心病環繞,精神不穩 的時候,一聽娘親要離開,便著急了。 周秋媚笑了笑,摸了摸兒子的臉蛋,說道:「別慌,娘親只是暫且離開寢殿, 在王府內辦些事情,很快就回來。」 聽聞,周云緊張的神情稍微松緩了下來,但還是希望娘親能一直陪著自己, 說道:「這…這樣啊…那娘親你辦完事之后早點回來…我還是希望娘親能陪著我 …」 「放心吧。」周秋媚莞爾一笑,摸了摸愛兒的額頭:「娘很快就回來。」 說著,周秋媚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管濁瑜彎腰行禮,恭送周秋媚離開。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周秋媚走到她身旁時突然停下。 管濁瑜抬眼一看,以為是主子還有什么話還要吩咐。 誰知,周秋媚卻讓她直起身子。 管濁瑜心中不解,但還是照做了。 只見周秋媚湊到管濁瑜耳邊,悄聲地說:「念在你救下少主有功的份上,莫 說主子不給你機會。」 繼而,將手搭在了管濁瑜肩膀上,又悄聲道:「我走后,你可以用一切手段 讓少主高興起來。」 此言一出,管濁瑜的眼神分別從驚愕、不解、繼而轉為狂喜。 周秋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離開了寢殿。 臨走之前還留下最后一句話。 「記得鎖門。」 管濁瑜作揖行禮,頭低著,看不見表情。 周云躺在床上,身穿寢衣,臉上逐漸浮現出不安:其原因,還是因為最能給 他安全感的娘親離開了。 雖說周秋媚仍舊在王府內,但此時神經脆弱的周云只要眼中沒看見娘親的人 影,就會由心的產生恐懼。 即使有管濁瑜在,也沒好上多少。 可就在此時,那管濁瑜毫無預兆地轉過身來,滿臉的悲痛自責之色,重重地 跪了下來。 「小主子!請您懲罰!」管濁瑜對周云磕頭說道。 「什?什么?」周云被搞懵了。 管濁瑜抬起頭來,流出兩行熱淚,俏麗的容顏傷心無比,泣聲道:「若不是 奴未能護得少主周全,怎會令少主的千金之軀受損!奴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周云用未受傷的那只手撐著身子,坐在床上對管濁瑜說道:「這…這…這又 不是你的錯…都是我自己跑出王府…怎能怪你呢?」 看來這小家伙還是明白是非的。 管濁瑜一聽,心里笑了一聲,急忙忙地來到床邊。又跪在地上,雙手按在自 己的大腿,眼中泛著淚花,抬頭望著少主,以這般令人愛惜的模樣,說道:「少 主,您還是責罰奴吧,這樣奴能好受一些。」 「這…這怎可!」周云連忙擺手,雖然平日里沒少調皮搗亂,但他可不是顛 倒黑白是非不分的人。 管濁瑜臉上愁云遍布,悲傷道:「少主如此痛恨奴么?竟不肯給奴一個贖罪 的機會。」 周云又搖頭,表示并無此意。 管濁瑜見他逐漸入套,便趁熱打鐵:「少主就給奴一個機會,權當是讓奴心 里好受一些。」 周云拗不過她,只好順了對方的意,無奈地點頭道:「那好吧,你想如何?」 管濁瑜見少主答應,心中狂喜:「小主子唷,今天好不容易有這么好的機會, 我非得讓你知道什么叫做銷魂蝕骨不可!」 心中大笑一聲,管濁瑜卻面色不改,只見她站起身來,伸手脫掉了自己的衣 服。 而另一邊…… 幽王府內的一間庫房中。 現如今,這座庫房經過一夜的改整,已經變成了一座刑房。 刑房內,周秋媚、周韻、李玉君、陳旭派來的方大人、刑部的劉大人與兩名 筆錄。 總共七人,皆已到場。 周韻督了一眼方大人,此人是大將軍陳旭派來的,其目的是將所見到的一切 記錄下來,回去報告給陳旭。 畢竟這次要上刑審訊的犯人,正是陳旭的妻子和女兒。 「幽王,吾等已到齊,可否開始了?」刑部劉大人拱手行禮,問道。 在場的眾人都將目光投向了周秋媚。 周秋媚并未作答,而是閉上雙眼,沉吸了一口氣。 再度睜開眼時,她轉過頭來看著刑房內的另一扇門,門的另一邊原本是用來 堆放小件物品的另一間庫房。 「帶進來!」周秋媚喊了一聲。 門被推開,被兩名侍衛帶進來的卻是陳憐薇母女。 等待這對母女的… 將是永不見底的深淵…